声音仍旧是极度失真的。但语气……这语气……却叫金光子的心,先是微微一顿、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止不住地狂跳起来,仿佛有一头雄鹿在她的胸膛之内狂奔!
因为……他的语气又变得镇定从容——与十几息之前一模一样!
只因这一句话——金光子先前一点一点为自己建立起来的强大自信,便如沙堡一般……在海浪中轰然倾塌!
这李云心……难道还有什么手段?!
她忍不住喝道:“你休要装神弄——”
“阴谋算计这种事,都是在行险。”李云心却打断她的话,胸膛在火风中一起一伏,看着已经体力不支了。然而他的声音仍旧镇定从容——这气势叫金光子一时间不晓得该做什么好……她心中曾被悄悄种下的、对于这个妖魔的恐惧……再一次慢慢地泛上来了。
她甚至忍不住又开始想——施展浮世鉴之后这李云心猛扑上来,到底是不是……是要逼迫自己尽快使出那一招!?
“只有对面对的碾压——实力上的碾压,才是最保险的事。”李云心并不理会她的反应,只以平静又从容的语气继续说下去,“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就对自己的脑袋很自信。到如今吃了几次亏,还是很自信。你既然很喜欢设局做局,我就同你说说……这种事最忌讳的是什么。”
恐惧终于在金光子的心中再次爆发。她一咬牙,厉喝起来:“穷途末路还要这样作态拖延时间——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说了这话双臂一舞、并指剑指向李云心一指:“疾!”
乃是琉璃剑心的飞击之法——她此时已经强忍着难以想象的痛楚将这法宝祭炼了个七七八八,驱使金光剑的威力比此前高出数倍不止,用来对付已虚弱至极的李云心,可谓十拿九稳。
然而……
竟没有什么金光剑了!
那原本三十六柄神出鬼没的光剑,在这汹汹火海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光子大惊,再捏了两次诀,灵力却仍旧如泥牛入海一般!
而此刻,李云心在火云中动也未动,只继续说道:“最忌讳的,就是不知变通、孤注一掷。”
“呸!”金光子又惊又怒,放弃了使那金剑的打算,而是从口中喷出一柄青蒙蒙的小剑来。这种飞剑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然而同她身上的数件剑圣遗宝相比,就只是不起眼的玩意儿了。
金光子将这飞剑,一口气射了出去。
小剑一离开神仙披与收云台的庇护,立即就被火云炼成了一团剑气。可这剑气仍旧往前疾奔了好一段,正中了火云中李云心的身影。然而……那身影一晃而散,竟是个虚像!
倒是声音又从另一侧传来——
“你也知道我喜欢阴谋算计。但可知道我在设局的时候,留过多少退路、做过多少变通么?”
“我来此之前可没想过在这营地里和你斗,而是打算到了云山,借别人的手杀你。但你既然自己送到我面前……我也就将计就计了。”
“你倒是想得美!”金光子一击不中,回身又向发声出射出一道剑气。身影随即也被击散,但还是虚像罢了。她愤怒地叫起来:“我看你能在这火云里撑到什么时候!”
但令人恼怒的、畏惧的、惶恐的声音再传过来:“我从前算计别人,也常有失手的时候。可一旦失手、发觉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子——或者立即飞身远遁,或者变个法子、再找个时机,将事情继续做好。”
“我刚刚破了你的仙人骨……你就该晓得你的计划里出现了可怕的不确定因素。虽说你不能将事事都想得周全,可出现了这种级别的失误——难道不该是立即远走,或者当即叫这光罩之外、你的那些同道帮忙么?”
“可你竟然还有勇气继续依着你的计划行事。为什么不想一想——我既然知道你这仙人骨的事,又会不会也知道别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别的事?”
被他连问了两句、又接连两次击空,金光子已意识到略有些不妙。然而……心底另有一种情绪,在压抑她当即逃走的念头。这情绪就好比一条直且光滑的轨道。她的思绪一旦踏上了上去,便沿着这轨道一路往前方狂奔。纵使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此可能不妥,却总也跳不出来。因为……改变总是比惯性来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