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罕见,方圆百里的山野中再有五六七八个,也算是“成了灾”。
可这蓉城的平原观里就有这十几个半成人形的,当真奇怪。
狼道人想了想,道:“……不少是别处慕名来投的。咱们这里有来投的,就收归门下传法教化,也好约束野性……”
李云心淡淡地哦了一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看了一会儿继续走。径直自群妖当中穿过——狼道人如刚才一样将妖气的妖魔喝退。
但李云心倒是注意到有几个妖魔对自己目露凶光,似乎这狼道人还没有将他们“教化”好。
如此这般出了平原观,便走到蓉城的街道上。
说是“街道”或许不妥当。这时候的街道在李云心看来也只能算小路而已。渭城的几条主街还勉强能入他的眼,但到了这蓉城,便已经是可以称得上“狭窄”了。一条路大概能容一辆马车和三四个人并排过。路也是土路,坑坑洼洼。但路边有茂盛的树,浓密的树荫将路上方的天空遮住,只余斑斑点点的午后阳光洒下来,倒也别有点野趣。
可路两边的民居反而令李云心稍觉诧异。
因为都建得颇为坚固扎实。
渭城和蓉城当中都有河流过,周边也都有林地。所以民居多为木质,取材方便。渭城里的富贵人家喜欢开阔不失威严的庭院,门窗是大而敞的,有精美的镂空花纹。寻常的平民家里也要开大窗——舍不得用油纸或者布帛的便敞着,到冬日里再上门板窗板。
不过那样一来便不甚透气,每年冬季城中都有人因生火取暖被“闷死”。
然而他现在看到的蓉城中的民居和渭城却有差异。
很少人家在向街道的一面开窗。即便开了也是低矮的小窗——倘若窗里的人要往外看,大抵得伏低了身子半跪在地上。且小窗只有两掌宽,勉强能通通气。
但门一定是要有的。只是也低矮而狭窄。门口厚重,甚至绝大多数人家的门框都是石条、而不是木框。
在这种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用厚重的石条作门框实在是奢侈的行为——对于平民而言。
看起来好像是在防些什么。
但再看那些路边的人——蓉城没法与渭城比,算是小城。因此街上的人也不多。可人虽不多,却也有人在走。或者推着独轮的小木车,或者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一路走来见了几十个行人,虽说都有点儿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但也看得出这些都是做苦力活的穷苦人。
神色自然不生动,是那种被生活折磨得麻木的“面无表情”。只是这种表情李云心也常在渭城人的脸上看到,算不得稀奇事。
还有些人家的门开着,人在门边或站或坐地发呆、晒太阳。见了李云心会好奇地打量,再看见狼道人则忙避开眼神,有的会躲进屋子里。
这也算正常——渭城里好些人见了官差衙役便是这种反应。而且狼道人还是妖魔……已经算是令李云心惊诧的“平和”了。
狼道人说余国妖魔和人混居已久。如今看似乎是真的了。
那么那些坚固而低矮的民居,实际上是城中的“人”仍对妖魔们有提防之心,才建成这种模样的么?
他边走边瞧,很快转过一个街角。这时候发生了件“新鲜事”。
先是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声音惊慌无助,仿佛即将发生可怕的祸事。
发声者被街角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树遮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李云心一挑眉头,快步走过去。狼道人先前在他身边几乎不说话,只有李云心询问的时候才提心吊胆地答上几句。这时候见他起了兴致,忙跟上去:“大、大王,不是往这边走……”
李云心摆了摆手,在街角的树下停住好不叫那边的人看见自己,又一把将狼妖拽了回来。
“我看看新鲜。”他笑眯眯地说。
老树后是另一条小街。房舍和刚才走过的那条主街是一模一样的风格,但看起来要稍微破败些。大抵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如那一条街的人富裕——石质的门框少了,有些人家以粗大的原木门框代替。
叫喊的女人正是街边的其中一户。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女子,像是被岁月风干了身体里的水分,黝黑干瘦——实际上这是李云心在蓉城里看到的大多数女子的模样。
而令她的声音显得惊慌无助的原因是她家中那扇门不晓得因为什么缘故、门板掉了下来。
一指厚的门板斜着躺在门口。她说的又是蓉城这边的方言。因此李云心细细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大多数时候是在嚷着“怎么办”、随后咒骂邻居们都坐视不理不肯帮忙。她一个女人没法儿修理好这门,即便想要修理又缺趁手的工具,全然无能为力。
这时候是下午,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与墙壁上。
而被她抱怨咒骂的那些邻居的举止、神态,在李云心眼中显得有些怪异。
照理说遇到这种事,乡邻总要帮忙的。但竟真没有人理会她。左边的一户听她嚷了一会儿,慢慢退回门去将家门关严实了。右边的则从门缝里瞧她——李云心的眼力好,看见门里有一男一女,像是夫妻。
男的脸上稍有些不忍之色,有两次打算走出门。但两次都被门后的女人伸手拉回去。
这男人转头和自家的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也回了几句。很快男子便不再坚持,只叹口气、也退回去将门关上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李云心也不急,站在那里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其间街上有人四个人经过。见了那女人家门前的光景都微微一愣、随后快步走开。仿佛很不想招惹到些什么。
如此……日头越来越偏西。天边变得越来越红,那女人的神色也更惊慌畏惧,开始跑去敲打邻居家门。
但大家都闭门不出,没有理会她的了。
再过一刻钟,女人似是闹得累了,跑回到自家门口、坐在门板上绝望地嚎啕大哭。
李云心收回目光往天边看了看。然后道:“好了。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