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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代的停留以及离开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楚鹤意一行人继续在各处搜寻有关神明的秘术,依循那人留下的记录对照译解,却不再提他的名字。
已近一个月。
自楚鹤意第一个公开尝试古战场的秘术并取得进境的那一刻起。就像巨斧在堤坝上猛然劈出了一道缝,洪流轰然而下,直将人们心中所谓的底线、固守冲击得溃不成军。
短短一个月。
无论是武宗还是灵盟,搜找秘术并暗自修行已是每个修行者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而随着各处遗迹中被人得过即毁的痕迹越来越多,也迫使更多人不得不找到相对信任的人交换信息。相同阵营的修行者渐渐聚拢,武灵对峙之势越发明显。但点燃战争的第一簇火星仍迟迟没有下落——这极大程度上是源于灵盟中人的有意回避。
灵盟自存在的第一天即是依附神明而生,修炼古战场秘术往浅处说是不敬,往重了就是背叛。故而事事避讳,内部也颇有纷争。
只是修行中人向往更强本是天性,古战场中那种种神妙秘法既已摆在他们面前,神明之秘的帷幕已揭一角,这一切诱惑都像是滚油中投入的火把,再趁着风势浇尽一望无际的枯草原,无论人用水泼用沙埋都无济于事。这一片火迟早都要烧起来,甚至烧遍这古战场都不会知足,还要往外面整个神域、整个世界去漫。直至狂风过境,彻底改天换面。
到那时……
楚鹤意动作不自觉一顿,忽然觉出一股从骨缝钻出来的细微战栗——与恐惧绝然无关,而是源于心底执念一般的渴望。他清楚这是一个真正的契机,一个秦门等待千余年的契机。
但现在。楚鹤意很快重新平静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继续以楚鹤意的身份将这件事平稳而不可逆转地推动下去。
至于其他……
楚鹤意望了一眼前方空空荡荡的尽头。
天高云淡,风烟漫长,一切都犹如一卷干燥而年份久远的古画卷,人在其中,仿佛随时都会忽然定格在原地,自此不言不语,永远归于平寂。
这样的景见得多了,很容易就能将人心里不安分的细碎波澜一点点碾平。楚鹤意感到自己也便从善如流地回到了从前那日复一日的生活,改名换姓,装腔作势,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游走人世,冷眼做一切自己该做的,心无动容。
——直至下一瞬间。
……
……
谢云渡与老白走在路上。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那么他一定要回到与陆启明分别前的那一刻,然后无论如何也不再同意龙安澜的那个狗屁主意,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不能。
那日在约定好的地方迟迟等不到人,谢云渡就知坏了。龙安澜说带陆启明用水行诀,如若一切顺利,怎也不会有比谢云渡两个更慢的道理。他当时留老白守在远处,一边往回赶一边在脑子里过着事情经过。
谢云渡渐渐疑心起那时龙安澜的行事,但又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一定慌得狠了,乱怀疑人。不是他太想当然,而是实在不敢相信龙安澜会做出什么对陆启明不好的事,毕竟她难道不是……
先罢,这暂且不提。
后来谢云渡与老白在陆启明他们可能经过的路上连续找了几个来回,那两人却再无痕迹;非但如此——
偌大一个古战场,里面塞着修行者无数,却好像忽然间成了一块死地、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人踪灭绝,任由谢云渡到处狂奔乱撞,却竟连一个可以拉住问话的路人都寻不得。
这不可能。谢云渡知道就算自己太倒霉一直与陆启明走岔,总也能遇上之前追杀他们的人;可他偏偏就是连那些人都见不到。
有人困住了他。谢云渡心中隐隐想到了那个名字,但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个来回,竟硬是不敢说出口;否则谢云渡就要忍不住苦思乱想,陆启明到底被他做了什么,甚至……是否还活着。
已经十四天了。
谢云渡不敢说,不敢想,不敢停,就这么在荒天旷野里无头苍蝇般毫无用处地找着不可能找到的线索。若不是还有老白一直就在身边,他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疯了。
楚鹤意一行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见到活人。
谢云渡不得不承认,在听见人声的那一瞬间,他真觉得整个人终于得了一口气——哪怕那声音是来自算他半个仇家的这群人。
然而谢云渡心里才刚松懈了个头,又在下一刻不得不被迫绷紧——
杀气!
——显然楚鹤意的感受与他完全不同。
……
……
当楚鹤意看到谢云渡一个人毫无精神气地从另一路晃过来的时候,怔了有两个片刻。
他面无表情地再三确认过对面除了一人一虎再没其他后,又平缓了四五个呼吸。
——然后心中怒火轰一声就把他整个人烧了个通透。
陆启明人呢?
楚鹤意重新将目光牢牢钉在谢云渡身上,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已经冷得可怕。
当初看谢云渡赶着抢着拼命也要把陆启明救走,楚鹤意就姑且相信他是真心的——可现在怎么陆启明无影无踪,他谢云渡却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在这里晃荡?此处已是内境纷争聚集的中心,楚鹤意知道以陆启明的情形,就算恢复再好也断然不会在这里冒险。
楚鹤意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平静了。但现在才知道,他其实是双臂平举着在两崖之间的独木桥上行走,随便一点风都能让他竭力维持的表象彻底掀翻过去。
什么冷静自持全都见了鬼。
楚鹤意看着谢云渡那张懵懂茫然甚至还带着点喜色的脸,彻底忍无可忍——他可没忘记自己对于谢云渡而言本该是囚困陆启明的敌人,那现在谢云渡见了他,到底是在高兴什么?!
楚鹤意眼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伸手一招,便握住一把长剑,当下便用足十成十的力道直向谢云渡斩去!
周围人皆是一惊。他们知道楚鹤意极少亲自出手,更少有连一句话都不多问、出手便要势要见血的时候。上次相对,即便在双方都有利益冲突那情形下,楚鹤意都是笑语相待、高抬轻放,以致不少人私下里猜测谢云渡许是与楚鹤意有旧。怎却这一回,无缘无故地,甫一见面就动了真怒?
——谢云渡刚要说出的询问便这么压在了嘴边。
这么多天了,谢云渡心里本就憋着一把火,一点就着,当下想也不想就劈过去一剑还了回去,冷笑道:“好本事啊,当我怕你?”
楚鹤意随手拂散余波,微微眯起眼。谢云渡的斤两他是知道的,原本不该能那么轻松地挡下刚刚那一剑。他本意只是要擒了谢云渡拿回来仔细审问,没想到这一试就让他看出了几分不对。
“一月不见,”楚鹤意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淡淡说道:“你剑道倒是进境神速。”
这一句正正戳进了谢云渡的痛处,连日以来的自责与焦急几乎就要当胸炸开,又被眼下情景强压下去。他此时也意识到楚鹤意的反应相当异样,心中怀疑顿时疯长,就像徘徊已久的难题突然间有了一个突破口,让他下意识就拼命抓住——
“启……九代就在你手上——是不是?”谢云渡猛地往前了几步,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怒声道:“楚鹤意,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质问出声的那时,谢云渡很难说清自己到底什么心情;但他确实有那么一刻恨不得陆启明真的就在楚鹤意这里——也好过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但等他这句说完,谢云渡就知道又错了。周围的人全是满脸莫名,他就是再急躁,那些表情总还是能分得清的。
谢云渡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被冻了一冻,就忽然提不起力气了。他剑尖不由得往下晃了晃,低声道:“我……”
楚鹤意却是更加料定谢云渡必然知道什么关键之处,再不迟疑,足尖一点便凌空越出,剑锋直指谢云渡,冷冷道:“谁都别跟来!”
话音落时,剑气已毫不留情地逼致谢云渡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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