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可以从外地引进师资嘛!谁知唐虞舜出门一打听就被吓傻了:知道这年头请个教书先生有多贵吗?最次最次的、估计连《论语》都没读完的教书先生,每个月工资最低1贯钱,逢年过节还得另外加钱送礼。对于州府里的贵家公子来说,1贯钱根本不算钱,买壶酒都不够;可对于金鸡寨的居民来说,那可是全年缴给官府的赋税总额!
请个教书先生等于一年缴12次以上的赋税,谁家受得了?
不过没关系,遭受打击的唐虞舜马上就振作起精神。说什么咱也是高级知识分子,想想前辈们凭借一堆破纸、几张拓片就能把灭绝成百上千年的死文字给释读出来,如今破解一门正在使用的文字还算难事么?阿基米德说,给我一部毛片,不,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同样道理,只要给我足够的资料,也就能轻松自学一门语言!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残酷。唐虞舜就跟鬼子进村似的,在整个金鸡寨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愣是没发现几张带字的纸片,甚至连族谱什么的都没有。原因很简单,纸片对于金鸡寨目不识丁的民众来说根本毫无用处,也就无人保存。偶尔有几张带字的纸,也被寨子里的人以“敬惜字纸”的名义,送到村东头的土地庙给烧了!
好吧,坚强好学的唐虞舜同学是打不倒的,既然你能烧,那我就能买!
唐虞舜死皮赖脸跟着寨子里的人来到三十里外的白露镇,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simple,甚至是naive!在唯一一家兼买书籍的杂货铺里,他看到一部科举考试必备的韵书,兼带有字典性质的,正是他当下最迫切需要的一本书。谁知一问价,店主张口就要5贯钱。
天可怜见,一头健壮的牯牛才值3、4贯钱好吗?唐虞舜真要敢拿这么多钱去买书,他绝对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当然,他身上也没这么多钱。如果他从记事开始就私下攒钱的话,估计攒到二十岁应该能勉强凑得齐。
被堵死了读书上进之路的唐虞舜除了操练孩儿军之外,每天都坐在寨子门外发呆,期待白马王朝也有热爱祖国、甘于奉献、不顾名利、支援西北的热心支教人士,然后眼睛瞎了来到金鸡寨。事实证明,这样瞎了眼的热心支教人士白马王朝还真没有,至少目前唐虞舜还没发现。
都已经是小升初的年龄了,还大字不识一个,想考进士、中状元、当宰相、做太尉?唐虞舜暗暗苦笑。他现在最大的梦想是等到十二三岁能找个机会溜去县城,凭借自己的数学功底给别人当个账房什么的,再慢慢想其他办法。总不能老呆在金鸡寨厮混吧?在小冰河期当农民实在太折磨人了,终年劳作还要饿肚子不说,而且非常危险,说不定哪天就被北边来的乱兵蛮族枭掉脑袋。显然穿越重生者的骨头在他们刀下不会更硬。
至于唐虞舜为什么不去宁边郡、穹州乃至帝都,很简单,这年头出了县界就要官府开具的过所(类似于现在的身份证和介绍信),否则就会被视为流民,抓住之后轻则服劳役两年,重则发配边疆为奴,那才叫生不如死!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唐虞舜缓缓地说道:“等过几年你们就知道了!”
他的意思是,等过几年我跑路了、你们长大懂事了,就知道白露镇上那个李相师纯属扯淡。谁知贺绝等人却欢呼起来:“最高司令官过几年就要进京赶考了!等虞舜哥考上了状元,到时候就可以带着御林军回来,把苦水塬那群王八羔子全部杀掉了!”
喂、喂、喂,虽然你是中二少年,但你的脑洞也不能开那么大吧?还有你们这些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暴力倾向那么严重?动辄就要屠灭苦水塬又是几个意思?唐虞舜忍不住为白马皇朝下一代国民的心理素质忧心起来。
刚绕过无闾河与沧水的交汇处,在前头负责开道的鼻涕娃就大叫起来:“太尉,前头河滩有个人,满脸血肉模糊,好吓人!”
孩儿军一片骚动。
每年沧水暴涨的时候,都会从上游冲下一些东西来,有时是破败的木船,有时是合抱粗的木料,当然也会有提防不及被溺死在水里的倒霉蛋,然后在这个水流平缓的河滩上搁浅,成为金鸡寨茶余饭后的谈资。唐虞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随口吩咐道:“曹清风,带两个人过去看看!”
“是!”曹清风尽管心里害怕,但不敢违背唐虞舜的命令,带着两个人小心翼翼凑上前几步,伸头缩脑打量片刻,又捡几个石块丢了过去,然后赶紧撒腿跑了回来:“禀告最高司令官,是个死人!”
“你怎么知道是个死人?”唐虞舜对于曹清风的敷衍了事很是不满。
“他的两个眼睛都被乌鸦给吃了,而且我扔了几块石头过去,他都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万一是冻僵了动不了呢?”唐虞舜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他边说边往河滩上走去,“等会儿我发现要是活人,你就等着挨二十军棍吧!”
“肯定是死人!就算是被冻僵了动不了,我扔石头砸他身上,他脸总也该抽巴几下吧?”曹清风极力辩解道。
躺在河滩上那人此时突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要是再不救的话,我真的就是个死人了!”
死人突然诈尸,顿时吓得孩儿军哇哇大叫乱成一团。唐虞舜却冷静如常,快速地吩咐道:“贺绝、李镇嵩、李镇岳,过来和我一起把他身上的衣服给脱掉,然后像我之前教得那样给他全身搓按,尽快让他浑身发热!”
“是!”
“盖连延、路接天,带着白旗五个人快点去土地庙打扫干净,铺好青黍秸秆,再生好火,马上要用!”
“是!”
“曹清风、方环、祝融、郝摇光,你们带着黑旗和青旗的人在附近找合用的材料,马上搭个担架,把人抬到土地庙!”
“是!”
“鼻涕娃,刚才我看到杜五婶在择菜,应该是要烧汤,你带着红旗的人去要两碗,就说我有急用,然后端到土地庙里。记住,一定要多放生姜和胡椒!”
“是!”
唐虞舜眨眼间分派好了任务,看着三路孩儿军已经分头忙碌,连忙和贺绝等人搭手脱掉了那人身上的衣物,准备用力搓按。当看到那人身上绑着的白绫及白绫上打着死结,他不禁愣住了。显然,这人掉进沧水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不小心失足落水,而是被人追杀主动跳进去的。
被人追杀,这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麻烦。想想当年包惜弱一时好心救了某人,给后来牛家村、南宋朝廷、蒙古各部乃至金国、全世界造成多大的危害!
难道就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唐虞舜摇摇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