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灯光照在端坐主席的刘备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一如他此时心情。
同一时间稍前,漯阴县衙大堂,烛火明亮。田豫高坐首位,面容沉静,怡然自得,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刘辙、邓茂、周辅、叶献坐于两侧,身后侍立着几个亲信,都是脸色惊慌,如坐针毡,与田豫模样截然相反。邓茂是邓家族长,五十多岁,身材肥胖,油光可鉴的胖脸上满是扭曲的恐惧之色,急问道:“蛾贼势众,该当如何是好?”
刘辙也叫道:“快快请刘校尉回援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叶家实力次于刘、邓、周三家,属于中等。叶献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举止粗野,但为人粗中有细。他得知刘邓周三家各送一百石粮食给刘备军后,自家悄悄送了五百石粮食,并提供五十名宾客交由陈禄代为训练。自得到黄巾来犯的消息后,他一直暗自思索,当下振臂叫道:“刘校尉兵发菅县,如箭脱弦,如何能仓促回军?现城中尚有陈司马两千精兵,加上俺们的壮丁,定能让贼寇知难而退!”
周辅不顾儿子周机眼色劝阻,瞪视叶献,斥道:“叶君妄出大言,与形势有何益处?数万蛾贼,岂是我等两千兵所能抵抗的?”向田豫道:“田参议,吾等原来虽苦于黄巾,却无性命之忧,刘校尉杀宋弼反为漯阴招祸,难道对此后果没有加以考虑吗?”他也是要求刘备回军,话里话外却抱怨刘备。
田豫望了周辅一眼,自刘备出兵后,他暗中命张式派人搜集县中大姓不法之事,大有收获,其中周辅外有清名,实则所为恶事最多,已被田豫列为秋后算帐的对象。他伸手虚压,等众人慢慢安静下来,开口道:“诸君无须慌乱,贼寇来犯,刘校尉早有预料。”
众人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周辅质疑道:“果真如此,刘校尉为何让漯阴陷入险地?”
田豫从容道:“漯阴似险实安。其一,漯阴墙高城坚,且北依漯水,贼寇虽众,接战者不过数千人,我城中尚有两千精兵,足以守城;其二,天寒地冻,行军尚且困难,仰攻坚城,虽名将难成,贼寇乌合之众而已,如何能办此难事?其三,贼寇扬言为宋弼报仇,破城后将屠漯阴,城中军民势必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城中百姓数万,莫说贼寇只不到两万人,就算二十万也难以仓促克城。其四,泰山应太守忠义过人,文武全才,蛾贼乃其手下败将,听闻贼寇悉军来攻,势必攻击蛾贼后路,济北鲍国相刚毅有谋,天下知名,久为蛾贼所扰,必将出兵袭扰蛾贼侧翼。蛾贼侧背受敌,败亡可期!其五,刘校尉潜伏在侧,以逸待劳,待蛾贼攻城疲惫,则厉兵进击,一战可擒徐和!因此,吾言漯阴似险实安。”
邓茂以手加额,欢喜道:“刘公果然早有定计,谋略盖世,真英雄也!”
叶献大声道:“既如此,就叫徐和有来无回!”
周辅则紧张询问道:“田参议说蛾贼要屠漯阴?”
田豫脸现怒色,道:“不错。蛾贼残忍狠毒,令人发指!刘公请看!”取出一幅帛书,命甲士递给刘辙。
周辅接过一看,却是徐和发来的一封檄书,宣言若城中百姓将杀害宋弼的凶手刘备军诸将士以及背叛黄巾、资助刘备军的刘辙、邓茂、周辅、叶献等人首级献出,可保性命,否则破城后将鸡犬不留,以为后者戒,让天下皆知晓与黄巾作对的下场。
周辅又急又怒,道:“徐贼果然跋扈凶残!老夫回去就组织宾客徒附与之死战到底!”
邓茂等人传看檄书后,也都又惧又怒,纷纷诅咒徐和。
田豫当下建议四家所出精壮交由陈禄统一指挥,以便发挥最大战力,指出陈禄乃是公孙瓒帐下骁将出身,有勇有谋,韬略过人。叶献当先响应。刘辙今晚一直沉默少言,听了此议后,却是紧跟着叶献表示支持。邓茂看了刘辙一眼,也出言赞同。周辅犹豫了一下,也只得同意。刘、邓、周三家各出三百精壮,叶家出一百精壮,共凑成一千人,组成一部。
田豫将刘辙四人送走后,回到屋内,眼眸中露出忧虑,徐和屠城檄书乃其伪造,效果不错;应劭、鲍信出兵乃是田豫推断,毫无把握;至于黄巾攻城困难则纯粹是安慰了,黄巾三万多人,十倍于守兵,如果采取车轮战,不计伤亡,日夜攻城,漯阴能坚持三天就算不错了,不过田豫觉得徐和应该没这么大魄力,也没这么大魅力。田豫还担心孤军在外的刘备,三千兵在城中发挥作用不小,但在野外,面对三万黄巾,实在危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