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心底有什么情绪,好像发了酵一样地潮湿,在膨胀,我有一种要抱住他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我不能再做出对不起晓妍的事情。
我轻轻推开他说:“我靠着椅子就成。”
他看着我,他的表情让我觉得陌生,他的眸子里面是铺天盖地的忧伤。
我不敢再看,转过脸,往后挪了挪,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晕血晕针是我的老毛病,能够撑到这会儿才发作,已经不容易了。
“我记得你晕血又晕针。”他突然开了口:“我还以为你刚刚抽血的时候会晕倒。”
我轻轻抿了一口热可可,暖意直达全身,浑身稍微舒服了一点,我慢慢地说:“人总会变。”
他笑了一下,“是啊,我从没见你慌成这样。你居然会跟医生说多抽一些血,你忘记你贫血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回答,听见他接着说:“为了那个男人吗。”
我疲惫万分地说:“我很累了。”
他端着自己那杯咖啡,抿了一口,直视着前方空空的走廊,白炽灯惨白的光镶出他略有些无奈的轮廓来,他轻轻地说:“睡吧,我会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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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睡着了。
在一个冗长的梦境里面沉浮,看见许多过去的人,过去发生的事。
那个痴痴念着叶修的我和曾经在我身边的他。
睁眼的时候满目苍白,我躺在了病床上,侧过身第一眼就看见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左佳明,我吃力地要起身,手臂被人扶住。
“他没事了,你最好先躺着,别一下子就起来,小心头晕。”
低沉的男音,我看过去,叶修一脸关切地扶着我,又说:“贫血还一下子抽那么多血,医生说你这两天要卧床静养,多补充一下营养。”
我虚虚地缓过一口气,问他:“我睡了多久?”
“四五个小时吧,刚才左佳明在重症监护室醒过来一次,医生说可以转普通病房,就把你们安排到这里来,正好是两个人的病房,你要是担心也能在旁边看着他。”
左佳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我如释重负,万一左佳明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结果是我所担待不起的,要不是我他根本不会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
我看着叶修,真诚地说:“谢谢你。”
他盯着我,良久,又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以往总是收拾的规整的一个人,今早下巴有冒出来一点的胡渣,眼睛里面有血丝,我看的有些难过起来。
我为什么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左佳明也是,叶修也是。
我有些自暴自弃地躺回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拉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着,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我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我也一样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啊。
叶修呆了一会儿,詹云哲就来了,然后叶修离开,詹云哲则留了下来。
詹云哲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滋补的营养品,还有水果,放在了桌子上,他很热心地拿了阿胶糕给我,盛情难却,我只好接过来。
一直不怎么喜欢阿胶的味道,我吃的很慢,顺口客气一句:“詹秘书真是心细啊。”
他一愣,继而笑了:“你误会了,这些东西不是我的主意。”
我也怔住,想到了一个可能。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他说:“这些补品还有水果都是叶总交代我买的,而且叶总还说你肯定不会好好吃阿胶糕,叫我一定要盯着你吃完才行。”
嘴巴里面的阿胶糕很甜,我的心情有点儿复杂起来。
詹云哲又说:“叶总真的很关心你。”
我嘴巴里面还有东西,胡乱地嗯了一声,就开始使劲吃,那模样惹的詹云哲都笑了起来。
我是不想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我要跟叶修保持好距离,我都已经做了决定,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扰乱了自己的心,忘记自己的目标。
何况现在可不是我还能优哉游哉的时候,左佳明说我家里有人,还是个带着刀子会伤害左佳明的人,这说明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之前的姜晓雪也许只是想要恐吓我一下,现在我看不见的对手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必须要找出到底是谁。
左佳明因我而伤,我一定不能放过这个伤害他的人!
我只是轻微的贫血,但是在叶修的要求下,也为了照看左佳明,我在医院病房住了大概有三四天。
左佳明最初精神萎靡,后来慢慢好了起来,但是由于药物的原因,大多时候还是在睡觉。
我本想多问问那天晚上的情况,但是看他连说话都很吃力的样子就有些不忍心,罢了,等他好起来再问也不迟。
这期间,叶修跟詹云哲算是轮流着充当了看护的角色,詹云哲在的时候多一些,偶尔地就跟我说起一些关于叶修的事情。
詹云哲是个别忠心耿耿的特助,一说到叶修,他的口气几乎带着些崇拜。
据他说,在远洲,大家对叶修都保持一种微妙的敬意,究其原因是叶修在职场上强硬的手腕和出色的工作能力。
詹云哲到远洲比叶修早几个月,所以他是看着叶修过来的。叶修最早在远洲的时候就一下子被提拔到了销售总监的位置,当时公司里面很多人看他都不顺眼,想尽法子折腾他。
那些不好签的单子,不好投的标,全都甩给了叶修。
到后来,那些棘手的问题,反倒全被叶修解决了,这中间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腕,但是整个公司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叶修让整个公司的人心悦诚服,再也没有人对他的空降表示不满。
我听着詹云哲这些述说,感觉很陌生。
他提到的叶修,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知道叶修很优秀,上大学的时候他在金融系就很有名气,刚毕业那段时间,在证券公司的时候,老爸也很器重他,让他做大客户的数据分析。
不过这个会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叶修,却是陌生的。
说着说着,詹云哲不免就八卦起来,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跟叶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跟叶总以前就认识的吧?”
“那次叶总叫我送你去学校,后来他去找你了吗……”
我有时候被他问的心烦,就信口胡乱编起故事来。
故事里面我跟叶修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拿我当妹妹我拿他当哥哥,那感情好的跟亲生的一样。
詹云哲立刻就打断我:“夏涵,你当我傻,叶总对你,根本就不是对妹妹的关心。”
我一时语塞。
这些天詹云哲跟我熟了些,都直呼我名字了,从前还很礼貌地叫我“夏女士”,我有些慨叹,人和人之间随着距离的变化关系总是会很微妙地变,有时候也说不清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叶修和我之间,有一些是詹云哲看到的,但是更多的是外人不知晓的,真要解释起来,我根本说不清楚。
我只好顺着詹云哲的意思,又编撰一个缠绵悱恻的版本:
我跟叶修的确是两小无猜没有错,后来长大了,感情就发生了变化,我喜欢叶修,但是我很清楚叶修喜欢的是别的女人……
詹云哲赶紧打岔:“别的女人是谁?”
我迟疑了一下,说出这个名字:“安萌。”
詹云哲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是故意的。
詹云哲是叶修的特助,不可能会不知道安萌跟叶修之间的关系。
这个名字一出,就是再八卦,詹云哲也要有所收敛。
我看了詹云哲惨白的一张脸,也算是意料之中,好歹让他闭了嘴不再追问。
有的问题是个禁区,踩进去方知后悔,他现在一定后悔刚才缠着我问东问西的了。
我这样想着,居然还有些想笑。
旁边的病床上,左佳明突然出了声:“原来你跟叶修之间是这样。”
我跟詹云哲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看向左佳明。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我问。
“故事听了一半……”
左佳明说话很慢,他的精神还不是很好,醒过来的时候,伤口偶尔会痛。
他口齿不清,含混地说:“我再睡一会儿……”
翻了个身,又没有声息了。
我和詹云哲面面相觑,半响,不约而同又笑了起来。
詹云哲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夏涵,我想说,其实在叶总所在的那个圈子里面,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而且有情人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才永远不可能到那个圈子里面去。”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房间里面一片静谧,过了几秒,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来:“永远不可能……是吗?”
我一顿,看向病房门口。
果然是叶修来了。
他死死盯着我,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你还真是很喜欢用‘永远’这个词,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