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宅子,这宅子刚卖的时候,也有人来打听,都知道
是卖给右参议夫人的,如今既说是远亲,沈姑娘又天天佣了轿子往纪家去,那就必是纪家的远亲了,若不是有守孝这块牌子挡着,门坎都得叫人踩薄一层去。
阿珍就零零碎碎说上许多事,石桂一半懂了,一半不懂,两个人都是好性子,一时不明白的也不恼,鸡同鸭讲着竟也说了许多话,石桂想一回,若真能把阿珍跟绿萼换过来,倒也是一桩好事。
绿萼不会说本地话,阿珍又不一样,看她模样伶俐,说话也大声,比起绿萼来,更适合跟着饭车去收钱忙活。
秋娘几个回来了,就吃粽子当夜点心,喜子跟着大发推车出去,竟也一个人推了个小板车,卖了百来份饭,还告诉石桂,船厂里头卖了二百份,比昨儿卖的还更多些。
一行人里只有喜子识得几个字,勉强记了帐,石桂扔下粽子算帐去,这一天比昨儿赚得更多,若是长此以往,半年就能买房子了。
石桂告诉秋娘,说明月也入了伙,生意上的事儿全是石桂在跑,秋娘半点都不操心,入伙的明月,她就更不担心了,还笑起来:“他又帮我们这么大的忙,等歇下来我去扯两块布,给他做几身衣裳。”
又是下水又是暴晒,明月的衣裳耗费更厉害了,倒是下水不穿鞋子,本地还有许多赤脚的,就在沙子上头走,穿了鞋反而不便,衣裳费得多了,石桂给他做的两双鞋子,倒没穿坏。
喜子还想跟着去军营里看一看,石桂安抚他道:“过了端阳节,吴大哥要往码头上来,到时候你下了学就能去找他了
。”
喜子捧了粽子吃,他才在饭铺里还吃了一碗竹筒饭,这会儿又吃粽子,秋娘怕他撑着了,只给他半个,听见石桂说话点了头,他今儿往码头去,看见许多大船只,船头装了龙头,船尾装了龙尾,卖完了饭绕着码头转了一圈,越发想去看看水兵们坐的是什么样的船了。
因着明儿要去纪夫人家,石桂夜里烧了水洗过头,挨着门廊吹头发,绿萼就陪在她身边,两个一齐洗过头,相互通头发,绿萼替石桂把晾干的头发编成辫子,迎着月色,绿萼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石桂问她道:“你是不是想去女学馆?”
绿萼一直记着她是秀才的女儿,一刻也没忘了,原来是不能够,眼前就要机会了,她还想着学字读书,听见石桂问了,她脸上一红,石桂便拉了她的手:“去女学馆帮忙,一样有工钱可拿的。”
绿萼怕的就是这个,在石记做工有钱拿,跟着叶文心若是没了收入,她还能怎么办,石桂既说了,绿萼便垂了头,算是应了。
石桂抿嘴笑起来:“你等着,我明儿就跟姑娘提。”总是一件好事,叶文心又多收一个学生,绿萼把头靠在廊柱上,眼睛望着圆月,心头欢喜,再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日子。
第二日一大早,石桂跟阿珍两个拎了篮子,跟在叶文心的身后去了纪家,纪大人才刚去衙门,门上见着叶文心,因着来了许多回,也不再通报,先把她引到花厅里去,没一会儿纪夫人就出来了。
叶文心先是把端阳节的事说上一回,跟着又把印好的教材拿给她看,最后才道:“家里做了些粽子,是石桂想的法子,拿咸蛋黄跟肉一同包起来,我想着夫人爱吃蛋黄酥,特意给夫人带些来。”
纪夫人一怔,看向石桂,听叶文心说得多了,心里知道这个丫头不寻常,等听见她推了车出去卖饭,还要去印广告单,也还不敢确定。
穗州能干的女人许多,只要划出一片地来给女人,她们自己就能活得有声有色,女挑夫就是一样,码头上男人能干的活,女人都能干,多费些力气,给自己挣出一片天来。
石桂许就是她们中间的一个,主意多心思活,跟着叶文心识了字,便不甘心再当奴婢,这样的姑娘很好,纪夫人也很愿意帮一把手。
可再听说她印出来的单子都往南城发,南城的拿了这个单子就能往城东码头来换一盒饭,又听说专送了船厂,心里就慢慢觉出些味儿来。
石桂笑盈盈的:“我不过胡乱做些,不意蒸出来味道这样好,这馅儿既能做蛋黄酥,那就也能做月饼了,跟莲蓉的一齐作馅,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
叶文心奇道:“你想得倒快,月饼都是甜的,做了甜咸的,怎么会好吃。”越想越觉得古怪,拿手掩了口,咸口的月饼也不是没有,可甜咸的却少见。
反是纪夫人身边的姑姑笑起来:“我还当只咱们家的夫人能吃这古怪味儿,不成想夫人还有这样的知己呢。”
纪家除了蛋黄酥,用咸蛋黄做的东西有许多,烧蛋黄蟹粉豆腐是一样,做甜点心又是一样,纪夫人随口说了,厨房里做许多回才能做出这味儿来,粽子便是如此,从来都是做出去分送,别家少有做的,不意这么个丫头倒折腾出这些来。
纪夫人摇着扇子,啜了一口酸梅汤,冰珠儿在玻璃碗里头叮叮当当一阵响,借着喝汤,打量了石桂,只看模样哪里看得出来,嘴角一抿,隔得这许多年了,竟又碰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