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一个个都瞪了眼儿,把染了清凉油的帕子拿出来,才往脸上一捂,眼泪就掉下来。
石桂回屋里去收拾东西,淡竹唬得脸都白了,不住去拉她:“这是怎么了,春燕姐姐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要把你赶到庄头上去?”
石桂满口胡说:“她自家要走了,看太太这些日子看重我,心里头不乐,难道她还能常久呆着不嫁人不成?”
淡竹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眼眶一圈就要落泪:“这可怎么好,你先去了,等隔两日,我替你求求情,春燕姐姐一向脾气好的。”
这话就是由着春燕说才突兀,若是繁杏跳出来便还罢了,两个既有帐册之急,平日里又一道共事,别个想由头也还容易些。
等淡竹出去求春燕,石菊才开口,她看一回石桂的脸色,替她收拾起箱子来:“我也不问太太让你作甚去,总是我不该问的,你可是如愿了?”
石桂眼睛还红着,眼睛辣得不成,一睁眼就要落泪,听见石菊说,赶紧要往窗子外头看,石菊笑一声:“无人在,都不敢过来呢。”
石桂叹一声:“这会儿该来查捡我的箱子才是。”这出戏到底太急了,也叶文心那儿离不得人,马车只怕都在外头等着了。
东西收拾好了,几个婆子这才进来,这却是来真的,她们只得着令儿要把石桂撵到庄子上去,七手八脚的拿了东西,一个还要架着石桂出院子,石桂偏偏这会儿没眼泪了,急急灌了一口茶,又拿帕子揉眼睛。
她这么出去算是不体面的,淡竹跟在她身后一程哭,连葡萄得着信都急着赶过来,拉着石桂哭:“你告诉我,是差了多少银子不对帐,咱们凑一凑补上去罢。”
几个人演的时候都没想到这一节,石桂先时的眼泪是假的,看到淡竹葡萄两个追她,急吸两口气,眼睛一热,胸中似堵了块大石,只得远远冲石菊点一点头。
郑婆子赶过来的时候,石桂已经被架到车上去了,她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只箱子,车里却满满堆着东西,石桂一上车立时拿袖子抹眼睛,一路行行停停往城外去了。
赶车的车夫还算是熟人,在高升家的那儿见过两回,是她儿子,这事儿怕是高升也知道,高升是老太爷的长随,从上一代起就跟着老太爷了,锦荔诸多不好,叶氏也看过一面去,便是因着这个。
石桂靠在车壁上抹眼泪吸鼻子,外头一直没有车响,只听见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好半晌才听见外头出了声:“你别哭了。”
石桂吸着鼻子出神,不敢信她瞒了四五年的事近在眼前了,有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等想明白这是赶车的在跟她说话,她想了一回,咳嗽一声:“一时忍不住。”于是外头便不再说,由着她吸鼻子。
石桂十四了,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因着越发得力,常去跟高升家的回事,往外院去时,外头小厮眼儿都不错的盯着直看,石桂在高升家的那儿见过她儿子几回,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自来就没注意过他,只知道叶氏赞过他会办事。
高升的儿子却知道石桂,回回看她,她眼睛都不扫过来,瓜子脸大眼睛,一双眉毛尤其飞扬,话不多说,眼睛却没法子从她身上移开去。
再没想到送的人会是她,他赶了半天车,也不敢跟她说话,石桂也不在意,到出城门之前,车停了一停。
石桂还没回过神来,外头递了个一包松花饼进来,石桂眨巴了眼儿,伸手接过去,还是热的,一早上就挂着心,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落肚,闻见香才觉出饿来,取了一只咬上一口,满口是香,吃了一只,又把另两个收起来,想着要带给叶文心吃。
出了城再往南走,快到傍晚,才到了宋家的别苑,说是别苑,不过是个四进的院子,不比金陵大宅,也不比甜水镇上的老宅,门前没挂灯笼,院门紧闭,马车是绕到后门边才停了下来。
高升的儿子拍了门,里头好半晌才有人开门,石桂抱了箱子,一路跟着那人进去,虽是小院,却也有池有楼,那个老仆原就是叶氏安排下的,当日还想着能把叶文心从叶家接出来,才拾掇出小院来,如今住的还是叶文心叶文澜姐弟俩个,只物是人非。
楼里点了一盏灯,石桂推了门,叶文心侧了身子坐在灯下,墙上打着个细瘦伶仃的影子,她的身子在灯火映照下,薄得纸片一般。
叶文心侧头看过来,石桂湿了眼眶,叫她一声:“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