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杯,一样是不说话,却大方得多,几家夫人俱是知道事的,若是不论年纪,光看了这亲昵模样儿,还当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
有那不知情的便夸奖一句,说宋之湄大方得体,果然是宋家出来的姑娘,老太太当着人,拍了拍宋之湄的手:“可不是,这些个里头,我也疼她呢。”
等锦荔拎了水回来,里头茶都吃过一轮了,春燕皱皱眉头,锦荔缩到墙边,肚里也不知骂了石桂几句,拿眼儿刮她一下,推道:“只一壶开的,我等了许久呢。”不光等了,还受了气,叫个小黑道士耍得团团转,好容易讨着水,这才回来交差。
不一时纪家吴家的姑娘也来了,又是一轮寒暄,年轻女孩儿都是彼此见过的,到不拘束,枯坐无味,吴家姑娘便说殿后梅花开得好,要去后头看一看。
睿王请自求婚事,这事儿满金陵无有人不知的,纪家姑娘一出现,几位夫人就不住往她身上打量,纪夫人只当没见着,纪姑娘也一样坐得直直的,可又怎会不尴尬,皇后到这会儿还没点头,睿王日日往纪家跑,门坎都被他踩薄一层了。
吴家姑娘起了个头,余下的无有不应,大殿里升了炭盆还是阴冷,倒不如往外头走一走,看一看宫碟梅朱砂梅,撑了油纸伞,披上洋线番丝的鹤氅,叶文心落后一步,点了石桂一道跟着,见着诸人都披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儿,她这一身站在这些里头半点也不打眼。
吴家姑娘身上那一件披在身上光华灿烂,却无人去问,怕显得村气了,宋之湄挑了个头:“这是什么料子,竟从来没瞧见过呢。”捧了吴微晴,又捧叶文心:“咱们不知道,你必是知道的。”
叶家当过织造,这样的东西怎会没瞧见过,这话叶文心不好不接口,这才道:“这是毛锦,拿孔雀羽混着金线拈起来织的。”这东西是价贵,却也不是甚个难得的东西,一匹十二尺,五十余两银子,哪里就真的没见识成了这样。
声儿细细的,人叫大衣裳罩着越发显得弱相,宋之湄抬了她出来,余下几个倒没觉着她卖弄,反而问了一声来历,知道是织造叶家,俱都冲她笑一笑。
余容偏偏这时候开了口:“家里也不是没有,原来皇后娘娘赏过一件下来,因是御赐之物,祖母平日并不用它,连太太那儿也有两个这个花色的坐褥子。”
拍马由得她,可要贬低自家人,几个姐妹也不答应,余容难得说话,一句话就戳中了宋之湄,可她却半点也不恼,反而笑盈盈的捏了余容的面颊:“可是你仗着年岁小,专翻祖母的好东西,瞒着我讨赏呢。”
她打趣得这一句,余容却不接口,吴家姑娘懒怠理她,挽了纪子悦的胳膊,拉了她去看梅花,几个披了斗蓬就立在好廊下,粉墙乌瓦,倒似江南景致,一丛丛的红白梅花经了雪雨越发精神起来,一个个侧了身抬头去看雪中红梅。
前面忽的响起锣起来,吴家姑娘一听便道:“咱们赶紧回去罢。”这锣声是开道用的,不论是谁来了,都是贵人。
几个才还听说太子要来,听见锣声只当是太子来了,赶紧拢了斗蓬,虽在后殿碍不着前头,却也怕冲撞了叫人挑礼,抱了手炉子打着伞还往回去。
叶文心越发走得急,她刚才落在最后,这会儿一转身就是最前头的,哪知道人才到殿门口,就见外头站了一行人,当中有个穿着赤色两肩蟠龙服的年青人,叶文心眼儿一扫就知道是皇太子服饰,赶紧下拜,把脸藏得深深的。
后头的人见前面的跪下了,赶紧也跟着跪,太子一侧身,竟是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地上跪着的不是红就是蓝,他一眼就认出自家两个表妹,往前两步,笑了一声:“两个丫头倒会玩,可是往后头看梅花去了?”
声音温润,笑意仿佛和煦春风,宋之湄心头“咚咚”直跳,既想抬脸看一看,又紧紧掐了手掌不敢,吴家姑娘正要下拜,听见太子说表妹,又看见自家两个哥哥都跟在后头,干脆拉了纪子悦,冲着太子做了个鬼脸儿。
石桂跟叶文心两个,是离着太子最近的,石桂人小不出挑,跪在叶文心身侧,只觉得她在簇簇发抖,把手悄悄伸进叶文心的斗蓬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相。
太子的袍角就垂在叶文心眼前,往前一步,差点儿蹭着叶文心的脸,石桂的手被叶文心一把反握住,紧紧握了她,大气儿都不敢出,石桂低了身,往前倾些,把叶文心挡住大半。
太子说了这一句,还往前头去,进后殿是见一见纪吴两位姨母的,身子一转,袍角打在叶文心脸上,她一抽气,便让太子听见了,低头说道:“对不住,可碰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