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要救他这一条命而已,同时也因为,一旦那附在他身上的东西有一天不再受到阎王井和北汶山的克制,天晓得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想到当初,我奶奶他们仅仅因为拿了阎王井里的祭品,就换来怎样一种可怕的后果。因此老姨着实不敢想象,那个离开了阎王井的东西,一旦彻底得到自由,将会带来怎样一场灾难。
所以无论如何,刘立清都是必须救的。
为此,她必须想出一个方法,既能让刘立清摆脱那东西的缠身,又能让那东西再度受到阎王井的牵制。
而幸运的是,她很快想到,自己还真的有一个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只是使用这个方法的代价,可能是极为巨大和惨重的。
当年因年少无知和对自己力量的过于自信,老姨她曾用这方法去救过人。结果直接导致了自己父亲的死,甚至,还在往后的时间里,持续地连累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血亲。
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后来一度令她丧失了面对一切的勇气,直到对佛教的皈依和自己唯一亲人周浩的平安长大,才让她重新找回一点慰藉。
现如今,若是再次不顾一切地去使用,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她同样不敢想象。
不过好在,比起当年,她不再是个因有限的认知,而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就胆大妄为的孩子。
所以她想,若是她教会刘立清正确的使用方式,再用自己的曾经严加提点,那么以他的谨慎,势必不会犯自己当年的错误。
况且要弄齐施行这方法所需的材料,并不是刘立清这样一个门外汉所能做到的。
那个时候,她便是这样以为的。
说到这里时,老姨带着点自嘲牵了牵嘴角,然后,若有所思轻轻说了句:“由此可见,人的天真有时候根本不会随着年龄和认知的增长,而有所改观。”
老姨教给刘立清的方法,是很多年以前,一位曾经短暂寄居在她家里的老藏客,在看出她的灵性天赋后,惊喜之下所传授给她的一个密宗术法。
他说这术法特别神奇,用得好可救人命,但同时却也很危险,轻则出人命,重则出灾祸,所以一般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徒弟,他都不曾传授过。
但眼看着自己快要天命到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人有能力继承这个术法,总归心有不甘。
因此斗胆尝试,传给她这个汉族孩子,着实是因为,既然她有灵性这方面的一种罕见天赋,那即便她不是藏人,也不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门徒,但或许可保这东西被安全使用,从而令它不至于在自己手中就此失传。
毕竟说起来,这术法当初也是由古时候的汉人,所带到藏族的。
而这术法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算很难。只是所需的材料有讲究,比如阴尸油和戾尸灰。
所谓戾尸,顾名思义,是那种死于非命者的尸体。其中以自尽身亡,或冤死枉死者,为最上乘之选。
而所谓阴尸,则要复杂许多。
它是指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女子,在与水有关的地方死去后,被用槐木,柳木,或者阴沉木之类的属阴木材做的棺椁,存放进土壤起码有一个甲子时间以上,这样一种尸体。
所以通常要开始施行这种术法的话,施法者得提前很早就开始准备。
对于老姨和刘立清来说,这着实是个很大的难关。
因为根本无法预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那具尸体,也无法预知在寻找尸体的那段时间里,刘立清会发生些什么状况。
为此,老姨把刘立清安置在了自己家朝东的一间屋子内,也就是现在她所住的这个房间。
然后,将她供奉了整整四十年的韦陀佛,披上用掺了她血的朱砂所抄写的光明经,镇在屋内,以保刘立清在这段时间里能暂时不受侵扰。
但他们低估了那东西的力量、
在大约第七天的时候,老姨见到了那个被刘立清从阎王井里放出来的男人。
正如刘立清所说,此人穿着上世纪初的人惯常穿的那种长衫马褂,黑衣红鞋,后脑勺扎着根粗大的辫子。
脸上糊着面具似的厚厚一层黄表纸,整个人单薄得像道影子似的,令脚上那双红鞋显得格外刺眼。
最初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屋子外敲门。
听见敲门声,老姨以为是周浩,正要去开门,所幸留了个心眼,先从门缝往外张望。
一看到来者不对劲,她忙后退,谁知刚一转身,就见他已经进屋了。
显然老姨贴在门上的那些护符,没起任何作用,他笔直站在刘立清的房门口,面朝着那尊韦陀像,既不进,也不退。
老姨说,虽然她在当米婆的时候有过不少见识,但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种东西,那是头一次。
当时一度令她紧张得几乎无法动弹,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理。
屋里那么多佛像和她多年存放下的法器符咒,好像没有一样对这东西有制约的作用。
直到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她才被冻得回过神。
然后凭着多年经验,她收拾起理智鼓起勇气,用最快的速度把马桶里的水往他身上用力泼去,此人才消失不见。
但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找对了方法,老姨就发现刘立清人不对了。
他像个得了唐氏综合症的人,两只眼睛对到了一块儿,神志不清,整天抬头看着天花板发抖。
这件事老姨没敢让人知道。
怕一旦别人知道后会把刘立清送去医院,那样一来,刘立清会变得更加糟糕。
便只能继续将他锁在自家屋内,然后更加着急地寻找阴尸。
许是刘立清命不该绝,在他已经处在了人生最糟糕的顶峰的时候,眼见希望极其渺茫,那种非常罕见的阴尸,倒是竟然自己被人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