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丁们面对他时,总有些底气不足。
“那是。”
徐震故做振奋的提起脊梁,眼睛左右猫了猫了,又飘到那些精致的酒旗牌招上去,寻思起午间那顿,该上那儿便宜实惠的小馆子去,先巴结巴结这位顶头大班,作为一来就将自己从清寂孤冷的夜巡班,调到相对舒服一些的白昼班的答谢。
突然见到一个裹着袍子赫巾缠头的身影,心中一动,是个胡人。这长安城里忌讳良多,一不小心就会牵扯上公卿,但是这些胡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在这里讨营生的番人数以千万,地位多数不高,除了因为作战有功的回纥人,正在朝廷炙手可热实在不好惹外,那些五民之末胡商们都相当的低调小心,又肯散财特别是那些以豪富著称的栗末人,自从出了好些叛贼后,都夹着尾巴做人,平时也有不错的油水
但是这位穿的不错,还没有带随从的生面孔,十足一个外来的土鳖,平时可不会有这机会,借这严打的由头唤进去,就算拿不到错失,什么都不做,过手也是一笔小财。
他已经想到这一旬的锅泡子钱有着落了,没准还能混两天肉味。
顿时驱马上去,冷声喝道
“兀那番汉,站住。城管临检”
高班头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出声喝住他。
看见沙二的举动,街上的行人赶紧避让开来,大多数却没有走远就围作一圈,有相熟的街坊更是露出一些习以为常的表情,端着大碗含着杂面疙瘩,走出房来看起热闹,另一些个蹲在土墙根下晒太阳的闲汉们,也笑嘻嘻的掳着破烂的袖子,蜒脸凑上来想帮衬一二,混点好处。
才说了几句,沙二的脸就冷下来,越说越快,就要伸手扯对方的面巾。班头正要喝止。
那胡人突然喊了一声
“吾主至大。”
袍子象大鸟一样扬起。
刀光闪烁中,徐震无力的丢下拐棍,捂住不断喷红的颈子,想说话却只能咕隆出一堆堆的血泡出来,刺耳的哨子声中,他最后的想法是,娘的。藏夹在门板下的几百钱,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货色了。
随即,哨声也戛然而止,高班头也混身冒血的,倒在他残余视野的不远处。
“杀城管了。”
街市上,尖叫奔踏声中。是由远及近此起彼伏的响哨声。
靠进长安西市边缘的胡商云集的番老大街,一个专营宝石、玛瑙、象牙、猫眼等大字号“宝丰行”老店,后堂的加工作坊内,高低的手工架子上,堆满了各色镶金嵌宝的舞马环杯壶、兽口提梁壶、火焰高足杯、环柄八棱杯的半成品,却看不到任何忙碌的师傅和学徒。
一群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胡人和一个穿锦袍的店主,大眼瞪小眼的。
“赫维雅大人。”
“请叫我贺官人。”
“是。”
“为什么还来找我。”
主人冷这个脸,甩了甩袖子说。
“我们这些人的使命是潜伏下来,用一生的时间去获得,王国所需要东方匠人和技艺,而不是贸然的牵扯进唐人权势的纷争中。你们太卤莽了”
“伟大的先知告诉我们,同样是真主的子民,应该守望相助。我们只是需要当地人协助”
胡人的首领,巍然不动的道。
“而且那些身份尊贵的人,似乎更喜欢来自域外的刀手,并在多数时候把这当作了一种排场和体面。仅仅只是一种身份掩护而已”
既然对方一副我们的事不要你操心的态度,主人也不再说话了。
“我在这里看到的是一个堕落的城市,很同样堕落的同胞们,。他们无视圣书的节律和先知的教义,终日喝的醉醺醺的寻欢作乐。和**的异教徒一起,毫无禁忌的进行各种不洁的活动,无视每天神圣而必须的五功三课,甚至兴高采烈的礼拜他们的偶像,把自己置于圣书严禁的污秽中。”
首领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沙哑声音。
“难道您是宗法院的巡事大人,您来我这儿,不是为了让我替您惩罚那些违反十二条圣律的同胞把。或者质疑我的品行。”
名为赫维雅的主人再次冷下脸来
“我奉前代维尔齐大人的命令,在这里作为一个安息人,已经生活了十五年,也许还要更长的时间。感谢您来提醒,我还是真主的子民”
“您为国家和信仰的牺牲与奉献是,无可置疑的。”
首领瞪了身后人一眼,让他噤声。
“这也是我再次需要您帮助的原因。”
又缓声说
“请不要介意他的失态,这位兄弟的多位血亲,在这个广大的国度,接连遭遇了不幸的事情。据说与某些丧失信仰和教义的同胞有关。我们很难再相信普通的族人。”
“现在,连我们之中的穆德大人也在这座城市里失踪了。”
“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不好了,穆大人是被城管抓走了。”
半响之后,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进门来
“城管,那是什么东西。”
首领一愣。
“他们是这个国家特色的产物,属于治安官和民兵之外的辅助力量,理论上拥有无限的管辖权。”
“不可能,穆德是圣山上大师们教导出来的亲传,怎么会被一群连民兵都不如的家伙。”
“现在外面都在盛传,一个黑袍大食人当街杀人,先后杀死了十几名城管,才被赶来的巡城营用网兜索套困住,费了老大工夫缠住,才拖走了。”
小厮小心的说。
“该死,阿买儿不是带他领略中土风情,怎么会留他孤身和当地人冲突起来。”
首领身后另一个声音恨恨的说
“那个卑贱的家伙,难道又偷懒忘记了使命。”
“这里的官府,已经还没发现他的身份和价值把。被抓去的话,也是先关在京兆府的大狱。”
主人倒是冷静的多。
“也许我可以打点一下,金钱在这个国家同样是通用交流方式。只要你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也许能够让上面的大人们,暂时忘却那十几条人命。或者安排一个”
“萨海亚的访问使团,那里不能提供帮助么。”
“不行,除了个别人,连大酋长本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郎麦尔,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的么。”
主人看见欲言又止的小厮,开口道。
“据说死了一个老军社出来的班头。叫。明辉的”
“那你们赶紧离开长安把。”
主人再次出声道。
“这些城管并没有了不起,只是人多势众,但他们代表的是京城官府的颜面,背后还拥有了某些很强大的存在。”
“你害怕了。”
那个讨厌的声音由响起。
“我只是考虑到可能最坏的结果。”
主人毫不客气道反瞪回去。
“老军社是为了安置退役的禁卫军士兵而存在的,死了一个前禁卫军的老兵,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不能不考虑唐人皇帝禁卫军对此事的态度和反映,这是一个很团结并且相当偏执的暴力团体。”
“而且据说他们的首领对我们的存在,同样十分感兴趣,这些年,已经有好些同胞在这座城市里失踪。”
“真主教喻我们不要轻易放弃任何生死与共的兄弟。”
首领叹了口气。
“更何况他身上有我们不得不,要进行营救的理由。”
“绝对不行。”
只听的呛啷一声,主人的脖颈的以及架上好几把雪亮的短刀,那个小厮惨叫一声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的满襟都是。
“你们都疯了。”
主人痛惜的看了一眼从小养大的跟帮。
“别说我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体系,没有任何协助的义务。”
颈上顿时被压割出一条血线来,主人不怒反笑。
“杀了我,我也不会去联系那些族人么,别说一时动员不到那么多人手,他们以商贩、工匠、豪门护卫,甚至还有官吏的身份,已经潜伏了很多年,许多人都已经娶妻生子,不再适合介入这样的危险的行为中。他们也是王国宝贵的财富。仅仅为了这个无谓的理由,我没有权利拿他们的生命和将来去。”
“如果是来自大艾穆哈会议御前的命令呢。”
首领叹了口气,心中暗祷希望阿拉能原谅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主人脸色变了变,咬牙捏紧了拳头,最后还是低头屈服了。
“请先让我去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