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饮料和新开的荤素罐头,看到哪里空了就有人赶紧添上。
类似后世转盘的大桌,我左右两个位置,当仁不让的有左右夫人名头的小丫头和阿蛮占据了,小丫头身边是雨儿,陪坐着的是初晴,阿蛮身边是云容和采薇,其他人,按照进门的前后顺序以及亲密程度排列下去,连阿汶都得到一个正对面位置,虽然不时要站起来给大家添食。
首先,
端上来是用一个用大银盆盛着散发着金黄色泽的饭山,这就就是大名鼎鼎五丁开山饭,说白就是杂烩大抄饭,用蘑菇粗芹胡萝卜碎炒猪、羊、牛、兔、野鸡肉丁,再浇拌到隔夜荫干的剩饭里用新鲜奶油闷透。金黄的奶油裹渗进雪白的米粒拌暗红的肉丁碧绿的菜碎,做出类似扬州炒饭金包玉的效果。
然后是一大锅正在滚的四海承平粥,其实就是类似八宝粥的用料,当初在路上,那群没有生活经验也没有相应器具的公卿大爷们,恶急了就胡乱用水搜集来的麦豆全部丢里头混煮一气,结果半生不熟的吃的一大堆人拉肚子,
后来经过我改良,变成一种速食,将麦豆等杂粮事先粗粗捣扁,在火上干炒至暴出米花来,用板油煎粘连成一团团类似锅巴的东西,然后要吃的时候用水一开就烂,按照需要可以往上浇熬好的石蜜或者板糖水,做成甜粥;或者淋上口蘑松茸熬成的鲜蔬汤,做成菜粥;或者将骨头浓汤浇上做成骨肉粥;或又倒入虾贝汤做成河鲜粥等好几种风味。
还有一道是三架汤,用鸡架、羊蝎子、牛锥煮出的高汤,配汤的主食,则是小东西最喜欢的事物之一,超级必杀饼。
用栗子、荞麦等杂粮为主料,类似千层酥的做法,一遍猪油、一遍茶油、一层黄油、一遍菜子油,做成可以一层层撕开的大摊饼,然后从下开始夹一层薄薄老汁卤熟的灯影牛肉,再夹一层鱼松末、夹一层烤血肠、夹一层薄烟腿,再夹一层煎腊肉片,一气裹上**重,每层都可以配不同的酱料,最上面一层夹上同样切薄的,时令爽口的青瓜脆笋豆苗,最后面皮上还要洒上用糖水煮过的杏仁松子碎末,油纸包紧压实,稍微下油滚一滚,用刀分切成圆角而食,一口咬下去,各种滋味在口中逐一淡开,实在美味妙不可言。
还有用大木桶盛上来,小蒲包包着的龙睛米、碧薷稻、鸡红梗、西域乌稻做成的四色饭。
各色的串烤签子,不过穿的可不是普通的肉串,而是牛舌、羊拔、驴筋、鹅掌湫、鱼须,乃至来自安东的貊鼻,切片崦嵫成的八大珍烧烤,配与香菇、松茸等,用大号毛笔来刷蜂蜜、肉桂粉、角香、梅子酱、果蓼、孜然、胡椒、花椒等等
再将四色饭分别取出,用手在瓷盘上摊成饭饼,盖以薄薄的苔干,刷一层奶酪、鱼酱、再铺上一层饭饼,最后裹上签子肉卷起来切段,就是四色分明中间金黄滴油的四季卷,沾以醋姜、蒜泥、腐乳、芝麻酱调成的蘸,一口百味交集,仿如四季轮转,脍口异常。
再摆上来自南方的物产,比如来自江陵的莼菜羹、鲈鱼生切、糖蟹等,来自海南的儿臂粗的虾干、刺参、棘鱼、海鞘、苔头菜等水发干货,配菜就算全了。
最后的汤食是一咸一甜的饺子和汤圆子,饺子有猪肉、牛肉、羊肉、鹿肉、鸡肉等口味,圆子有桂花的、莲蓉的、甜酒的、枣泥的、果子馅的,至于给下人的,则是地道的芝麻糖馅圆子和油渣酸菜饺子
待到端满一桌,用餐的器具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鸡足三彩瓶、饕口青纹盘、八瓣卷云盏、牡丹碎云碗、葡蔓海吞蓝口壶、其他盘、盏、杯、碟、匙、勺、漆彩的托、钵、盒、罐、甑、鬲、釜、渣斗、匜、箸也格外奇特,甚至还有描述历史典故中的人像、文字、图画等,还有隶书的落款。
“侯爷,这是南边地头上刚送来的新品。有均窑也有越窑的”
老管家堆着个脸笑而解释道。
“用的是新法,第一批出窑定制,先让家里用个新鲜。”
原来,唐朝的名瓷产地虽然多,但是主要集中在北方的刑州和南方的越州,形成所谓南刑白北越青的产业区域。
后来龙武军在河北收复刑州的时候,获得了大量被裹胁的瓷造工匠,后来平袁晁之乱时,又在越州招募了数百名破产的陶工匠户,自此积累了相当人手和技术,开始仿制这两地的特色,虽然无法完全做出雪里黄、青头素等高档工艺特色,基本可以做出白釉、青釉、黑釉、酱釉、黄釉、绿釉等,后来又加入了众多的矿物,以及景泰蓝的贴花和琉璃包釉技术,可以制造出金边、银线,云纹、碎彩、淡霞、涡卷等精美异常的效果,。
瓷窑的品质,与当地的高岭土原料成分,有莫大的干系,因此瓷器的产地以区域为特点兴盛一时,又随着原料的开采绐尽而衰败,被新的产地所取代。后世北方的定窑、磁州窑、汝窑、官窑、耀州窑、钧窑……,南方的龙泉窑、景德窑、吉州窑、建窑……。莫不是如此。
“开动。”
小丫头当先欢呼起来,直接扑向一只大盘里,摇动着看起来比她手臂还粗,淋满椒蒜粒的大蟹螯,丝毫不怕扎手,拿着小锤子敲碎半边,扯下一大快来,欢快的咬起来校园全能高手。
雨儿算稍稍斯文一些,却也眼疾手快的扯了一大块椒酥大排,眼巴巴的看着初晴用小银刀切成条状的小快,用签子插起沾上密糖,小口小口嚼的很香。
在着两位有样学样的带动下,那只小苹果偷偷看了她姐姐一眼,也把小心翼翼的叉子伸向了一只金黄的烧竹鸡,不过相比她的徐膊小腿,想双手挑起这么一只庞然大物,还是有些吃力的,恩呐有声的小脸涨的那个通红。
阿蛮和云容她们似乎都习惯了这种开放无忌的用餐气氛,只是满心怜爱淡淡看着小东西们与菜肴的奋战,露出一个温柔如熙的笑意将自己面前的那份递将过去,或者吃吃笑的灿然如花,唤人递过一方纸巾,亲手将沾留的残羹拭去,不象是将来要同床的姐妹,倒象是母女什么的长晚辈。
相比与正在长身体的小丫头,阿蛮说是要养生节欲,饮食清淡,不喜太过油腻的东西,面前只是舀了一小碗,煮的稀软棉烂的山药芋泥枣羹粥和几片排成花瓣的金瓜饼。云容虽是河东人,却象南方人一样比较喜欢鱼鲜,因此她的粥是用青鱼仔和海米以及茶菌、红菇炖成的山海烩。
其他新来的几个女人都显的很拘束,刘大秀吃什么都是面无表情,与她活跃的妹子成鲜明的对比,心事重重几次把筷子夹的菜,直接划拉进汤水里,永王家的那位把头垂的低低的,只看面前的盘盏,只有重新添菜的时候,才敢抬起头来,汉中王家那位小郡主一直没说话,大口嚼着面前的一盘水煮螺肉,却是眼睛骨碌在桌子上转来转去,倒是几个年纪最小的在饭桌品头论足,唧唧喳喳的,常常冒出一些让人忍唆不禁的话题,引的那些女人轻吟浅笑的,倒也活络开气氛,显的十分热闹。
最后上来一道甜点,都是反季节保存的蔬果,其中一大琉璃杯冻果冰末子拌的香蕉奶露,是小丫头的专利,阿雨则是果肉什锦炒冰,其他人则是冷藏的胡萝卜、南瓜、枣、柿、葡萄等杂拌。
由于飞机上得到的那些物种虽然已经收获了多季,但还在海南进行大范围的育种,因此短时间内并没能出现在我的餐桌上。只有希伯来人约书亚带来的苦豆,还留有一些,将就着炒制培干研磨后煮成一大罐子黑糊糊的水,给我兑奶和糖喝着提神。
“好苦,比药还难喝。”
小丫头乘我不注意,抢过喝了一口,小脸苦的都要堆起来了。
“这是大食人用来提神的药茶,没成年是不能喝的。”
我忍嗦不禁的捏了她的小脸蛋,由于没有彻底发酵过,所以醇厚的味道的还不明显。
热呼呼的喝着帮助消化,咖啡因的作用也一点点在脑中淡开,蒸腾的热气中那些美丽而生动的面孔,莺莺呖呖的话语,象虚幻一样的不真实,竟然患得患失的心情,似乎是生怕一不小心触摸之后,却发现一切只是美丽泡影。
闭上眼睛,深吐了口气,伸手出去,却捏到了一把饱满肉腻的臀肉和一个轻轻的惊呼声,就看见那位刘大秀,捂着圆润的瓜瓣儿,表情复杂的瞪着我。
和军营里一直持续到晚上的庆祝活动一样。
梁府的晚餐是摆在院子里的大会餐,虽然东西算不得多高档,但是成筐抬上来的粗面饼子和大坛用蔗渣速酿的低度酒水,用盆装油汪汪的大块炖肉,还有堆的高高的杂粮饭,用骨架、下水熬就的杂碎大汤锅,却是管够的。
由于南沼人的围城,诸市关闭,百业萧条,府上也过了一段配给制下的紧巴巴的日子。成都附近几个专供流民大营的大型养殖惩副食加工场都被战火所毁,恢复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因此难得这么好好的享受一顿大餐。
直接有人把大大的饼子摊在托上,堆满麦豆再浇足肉汁,叠上腌好的瓜菜,卷起来油汁淋淋大口就着一口滚汤一口热酒囫囵吞下肚,烫的嘶嘶做声满头热汗,却十分享受的样子。
各行当的主事和头领,还有类似客卿性质的门人、家将、护卫,档次又高一些,有鱼有肉,肉也是嫩的多的白切整鸡、烧鹅、烤鸭什么,酒是没掺过的果子酒,每人还有一水果罐头的甜汤,少年亲事们没有酒,则是给一大海碗的蛋花甜酿。
比较重要的核心人员,象我幕府的幕僚、家臣,小丫头公主府的大小属官,还有一些象小杨、摩勒这般本家出身的部将那里,还有按照各自民族和风俗的口味调整的菜色,类似游牧民族奶酪肉拌麦饭饮食做法的雕胡饭,或是羊肉香料炒成的手抓饭团,芝麻鄙摊的小薄饼、团饼肉夹等。
宴过半巡,却没有人多少敢喝醉,因为马上就到了最热闹的一个项目,就是给他们发红包。也叫做年终奖,随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多,这种亲手发放的荣誉,只属于一些产业项目高级主事,和一些业绩和表现突出的基层管理人员。
除了亲近的家人,其他人就在我的注目下,由我的女人们负责发放,象小丫头负责的是家里的女人们和少年亲事们,虽然被风吹的小脸红扑扑的,却是乐此不疲。
不同的身份份子自然不同,由于这次去南沼收获颇丰,象我的女人们都有一套从头到脚,代表弄栋蛮手工最高成就的精美金银制品,比较亲近的阿蛮等人还有宝石和翡翠小饰物,作为家里几个主要的管理者,也得到一小包八分成色的金沙或者小银块,象小杨等亲事和卫士们得到的是几枚特色的南沼攻略纪念银币,或者刻着敬业奖励、忠于职守、优异服务之类的小银挺。至于最底下普通的家人仆役,就是汇源监出品的,沉甸甸成色十足的乾元重宝。
领完红包后宴会继续,却没有人提前离开,因为还有一个让人兴奋的后续节目,就是晚宴后的全民大抽奖,每个红封都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内容不同,但是都附有一张精美的纸片,写着奖品的名目。
奖品有贵有贱,未必特别值钱,却很有特色,甚至有些恶意趣味,比如一张特供的猪票,一包珍贵调味香料,一份超级烤鸡套餐,一锭高档的水粉,一瓶新式的香露、一匹上好的蜀锦等等千奇百怪的东西。然后常常有人抽到诸如一套女人的衣裙之类的,自己未必用的上,却让人苦笑不得的东西,当然了,据说有抽到的东西越奇怪,来年就越能交上好运传说,因此大家的热情很高。
满桌的菜肴前,梁府名下的四大长史,现在已经是五大长史,还是第一次相聚会粹一堂。
虽然经历了无数困顿与磨难,举手投足依旧不失世家子弟风范,不管在什么环境下,看起来温文谨和而又永远那么得体的郑元和;
代表的是官学和成都地方背景士人;因为追求养性之道,看起来心思缜密而精于城府却不失儒雅淡然,也资格最老的第一长史薛景仙,所代表的一众最早追随老部下;
事故玲珑而深得官场之道圆转通达的侍学士温哲;以及所领的两府产业及官属;还有兼具官场事故而善于谋事,却颇有市井之徒狠绝光棍做风的前“酒赌京兆”——第五长史崔光远,所代表最迟投效却异军突起的京畿寇,各自在身边形成一个体系分明的小圈子,虽然列席比肩而座,但气氛微妙的多。
倒是级别稍低一些的岑参、杜佑、元结、常建之流,仗着诗文交游,四处串联劝酒,无论在哪里倒是都能说的上话题。
看着这一片纷扰喧嚣。
一个新近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大人私于下亲密一体,常不避嫌忌,无尊卑之念,是为久亦,不免易为上下所滋生轻慢,事试懈怠,。如此已往,非是驭人之道,于国于私当定长幼序,尊卑属,以明纲常。”
“你糊涂了,要的就是这个轻慢之心,不然天家那里。哼哼。尊卑纲常,那是权位极至之属才要极力维系的。至于为人臣者,亦如主公有言,难得糊涂亦。”
另一个老成的人半醉半醒眯着眼睛的应声道。
在实力和声望都无法让人忽视也无法避免忌讳的情况下,做一个天性散漫而不受好评的臣子,总比一个威望深重而广得人心的臣子,要活的更长一些吧。
说这话的人究竟是别有用心,还是纯粹的直言不晦。
“受教了。”
对方面不改色的举杯致谢道。
随后这两句无关紧要的对白,就淹没在各种尽情畅饮喝的醉醺醺或摇椅晃人色所制造的喧嚣中。
最后给她们的惊喜,就是全家站在最高的楼顶上,看子夜之后的焰火表演。既是为了庆祝凯旋,也是为了补一个年景气氛,虽然后世被称为元宵的上元节,已经过了好半个月了。
成都少城正门前的焰火,都是来自火药军用化的副产品,一些杀伤威力有限,却有好看的颜色和光彩的配方,积累了不少下来,也没有销毁掉,一次性全拿来放掉,顺便转移一些多余的注意力。
就如后来杜佑连载在京华文抄上的《成都规记》中所描述的“其光眩彩,大如炎轮,日月升腾,洒如星坠,奇彩皇皇。四夷使节,八荒酋长,文武士众,阖城黎庶,皆称神异。”,许多初见者一生难以忘却的情形。
安置好两个呵欠连天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东西,我满心火热的回到自己房间,背对着正在聊天的女人们,轻轻掩上门。
常年戎马在外,许多人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连一本正经如韦韬之流,看见他的老婆孩子,也不免露出一种叫做饥渴的表情,这将是一个很漫长而温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