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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却不知道自己的坦诚给皇帝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头脑风暴,当夜勤快地将奏折奋战完毕,虽一夜未睡,不过练气中期的修士果然已经非同凡人,太子早朝时照样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于政事上头偶一发言,也是正中要害,看得别说刚刚开始站班的皇四子越发仰慕不已,就是皇长子皇三子,也只有越发服气的亚历山大四世。皇帝自然也是得意非常,对于自己心中某个念头,也越发坚定。
可越得意,越坚定,越有种将自己亲自送到狼嘴里的警觉,可对上贾代化那双渴望也渴望得很二的眼神,皇帝暗自叹息,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了。
过不几日,就是上已,因近两年大青诸事顺利,虽后宫略出了些动荡,却不妨碍外朝民生,皇帝情绪倒还挺高的,虽他自己没大肆饮宴,却在早朝后,只处理了要紧国事就传了几个亲近宗室臣子等,在御花园澄瑞亭摆了几桌小宴,一仿古人曲水流觞的雅事,倒也其乐融融,虽贾代化虽混了个席位,却每每饮了酒却连应景的诗词都吟不出一句,最终醉卧琼苑,但皇帝不介意他在乾清宫值守处蹭一晚,倒也没人说什么,就是陈老太傅和福王对视一眼,各自摇头一笑罢了。
宫里其他人,虽妃嫔们这两年越发低调,但小公主们有太子妃带着,也很是在东宫园子里玩了一天,至于本该在东宫上课的宗室子们,则好运地得了一天假,随着太子一行浩浩汤汤去郊外踏春去了。
大青的风俗,怎么说呢,因为本朝尚武的关系,尤其开国时某位横扫千军的老王妃还在,女子真保守到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至于,不过除了通家之好,也鲜少有少年男女面对面的时候,不过上已比较例外。
上已游春,一般来说,再是大家闺秀宗室贵女,只要随从护卫带足,谨慎保守些的再蒙上面纱帏帽也就是了——也就是说,上已游春,是各家少年男女彼此相看的好时机。
别个不说,正在说亲的几个少年,虽是围着太子护卫,眼睛却只滴溜溜地转悠,显然是从那各家车马随从们上头的标记,偷看几眼可能成为自家媳妇的女孩儿。
那些女孩儿有的就是在车里也带着帏帽,却难得大大方方揭开车帘子看风景,只是眼角余风是否打量了几个少年郎就不知道了;也有的更加大方爽朗,或者策马,或者步行,甚至还有脸上不遮不掩的,偶尔对上那个少年郎的眼神儿,也照样大大方方瞪回去,只是也瞪过就罢,并不纠缠,一转头又和同行的兄长或者小姐妹们赏起景说起话儿来,往往是被瞪的少年,反而涨红了脸讷讷难言。
例如东平王家那个小世子,平日也大咧咧口无遮拦的,给刘家一个小娘子一瞪,那样子,看得太子都笑出声来。
因着大家各有心思,太子也不耐烦留他们在身边,笑够了之后,在小少年们脸红得滴出血之前,挥挥手:“各自玩去吧!今儿微服,你们也不必围着孤转,孤这儿有贾卿呢!”
大家看看据说是修道去了,却只是一身玄衣极其随意的贾敬,虽不是每个都见识过他的本事,不过对于这些无论是在东宫好问斋、宫外皇家族学、或者只是勋贵官学里,都各种程度被轮换着来指导骑射武功的御前侍卫们操练得哭爹喊娘的少年们来说,这位的武力值那是传说中的传说。又正好一个个都不好意思着,太子所说他是微服、这么多人围着反而招眼的话也在理,是以都只略推辞一二,就三两结伴儿戏耍去了。
当然,也有诸如水洺等,那是说啥都不肯离开的,明面上只说他们是正经领了旨护卫的,私心底里嘛,还不是一个个初步尝到好处,想从贾敬这儿挖出更多本事来吗?
太子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别个也罢了,诸如水洺此等无赖,一时吓不走的话,他倒不好强行赶人,再说还有虽然没那么怯懦了,但一路上眼睛就不敢往女孩儿堆里瞄,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水淇在……
算了,一个也是跟,两个也是跟。
太子索性由着他们,自己和贾敬看着风景不时说说笑笑,从娇俏的小娘子说到那插戴的芥菜花,从盛开的芥菜花说到今年的年景,听得水淇眼底直冒小星星,水洺低下头小心翻了个白眼儿,真够能扯的,从一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都能说到那等一本正经的事儿上去,真是,当我眼睛小,就没见着你是在眼睛转到四皇子那儿时,从及时从品评美女拐弯到正事上头吗?
在家中是幼子,在宫中也只和傻乎乎的小水淇亲厚的水洺,见自己好哥哥的位置被太子抢了,心中果断泛酸了。
可惜没人理他,水淇这两年虽还住在东宫,却因为太子忙,他又太害羞不敢凑上前去,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他心中英明神武的太子哥哥,自然就顾不上虽然玩得好、据说也比他大不少,但总觉得只是个同龄小玩伴的水洺了。
尤其现在水淇发现,太子挑起的话题他竟还能插得上话——关于种田啥的,水淇前世落魄时,也曾看着贴身小太监在自己小园子里种过,今生有他敬重无比的太子哥哥带头,他是全好问斋里,唯一对不远处的菜地兴趣十足的一个,能找着的农书也看了个遍,虽实践经验肯定还很有限,但也极难得了。
太子看着他的眼光都有点惊讶,他倒是知道这弟弟也摆弄过东宫西殿的那处儿田地,他和皇父还都吃过不少据说是皇四子种出来的时鲜蔬菜,但太子自己也是种过田的,哪里不知道那里头的猫腻?说是自个儿种的,其实不过挑挑水抓抓虫就算大事了,正经工作还是奴才们偷偷儿做好的……
不过到底是小水淇的心意,他想着自己早年傻乎乎只当那芥菜小白菜什么的是大事儿虽好笑,却没戳破他,反而每每在皇父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
真想不到,这孩子倒认真得很,农书上有说的,什么深耕细种水车犁杖育种插秧旱涝蝗灾,太子起了话头这孩子都接得下去,就是书上没有的,诸如为什么“瑞雪兆丰年”之类太子曾经视为大学问大难题的事儿,这孩子竟也猜着个□分——雪花保暖和雪水滋润等等——倒让太子琢磨起来,把这娃儿扔礼部是不是太浪费了?哪怕只是凑巧猜着的,这娃儿在农事上也很有天分啊?
太子一直有在京郊庄子上搞些农事改良啥的,虽然目前主要贡献只在于冬季的温泉蔬菜,不过这么几年,也算弄出一两样比寻常高产好种活的蔬果来,只是正经充饥还是略微不足,但太子心里也有了个念想。
这农事,也不是一成不变只靠天时嘛!如果能够再下多些力气改良运作,稻种麦种啥的,也说不准能出现蔬果那般儿高产好养活的品种呢?
不过之前太子只信了何砌管着这事儿,如果要再下大力气,虽何砌有太子赏赐的好药,精神头不输少年人,今冬连老寒腿都好了,太子也信他忠心,但为长远计,实在没有让内监出来掌握大局的。
就大青目前,农事没有正规部门,却又与六部相通,工部户部甚至礼部刑部都沾得上边儿,可真要花大力气长期改良,这么着可不行骇世弓神。
太子正琢磨着要开个独立专管农事的部门,也不需一下子提到三司六部的地位,也不与户部争抢那丈量田地的职责,也不与工部争抢技工水利一类的活计,就是一个汇集大青各地农事天时作物种类,顺道儿看能不能怎么改良改进的协调部门……
太子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司农寺,虽说这第一任主官顶天了也就混个四品,但太子相信,以农事之重,只要以后的帝皇不犯浑,这司农寺总有一天能发展到大理寺鸿胪寺的规模。只是他连奏折都写得七七八八,底下的主事小吏问题也不大,只是这主官一位实在不好任命,这品级高不起来,身份再不够,任他于农事上头再有见解,也难以担当此等须周旋六部的职责……
这个水淇,倒是刚刚好,不管他养母如何倒霉了,他还是当今幼子、储君亲自教养于东宫的幼弟,身份先就有了,又不是个眼大心空的,太子也放心用他。
这么一琢磨,太子对着水淇越发亲切,再不只是逗弄小弟弟似的玩笑,神色间属于兄弟的亲密半点不少,却多了几分倚重之色,看得水淇心里一热,本来一回神又有些磕巴的言语,再次满满稳重下来。
那侃侃而谈的小模样儿,倒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水洺看得心里发酸,却也为水淇高兴,这些年他也看多了,虽东宫里头没哪个奴才敢明着薄待这孩子,但踩低捧高本是常事,在史贤妃倒台后,水淇一度相当尴尬,若非太子还不时能想起传他一道儿用顿晚膳啥的,只怕更难……现在能得太子青眼,过一两年这小孩出宫开府,爵位上头也不会太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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