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兰觉得气氛尴尬,忙笑道:“三姑娘稍等,婢子去拿个熟鸡蛋,给您脸颊上滚一滚。”
等人都走了,只剩下厚重的姜黄色细棉布团花帘子微微晃动,程微这才双手捂住脸,双肩抽动,无声哭了起来。
桂妈妈进去时,正瞧见程瑶依偎在韩氏身旁说话逗趣,韩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听到动静看过来。
“夫人,三姑娘精神不大好,想留在家里——”
韩氏面色陡然一沉:“我就知道,她倔脾气又犯了,不去便不去,随她!”
程瑶忙站起来,拉着韩氏胳膊柔声道:“母亲,三妹还小呢,难免会闹小孩子脾气,其实她心里定是想去的。三妹今日心里委屈,若是再出不了门,心里就更难受了,到时候母亲不也心疼么?让瑶儿去劝一劝就好啦。”
“她做错了还觉得委屈了?”韩氏一挑眉,不过最终没说别的,算是默许了程瑶的话。
程瑶见状,抬脚寻程微去了。
韩氏冲桂妈妈叹口气:“不说和雅儿比,那孽障要是能有瑶儿一半懂事知礼,便好了。”
“大姑娘贤淑,二姑娘文雅,三姑娘率真,都是好的呢。”桂妈妈劝道。
韩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妈妈也别宽慰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这次回来,就进宫和雅儿提一提,讨一个有经验的教导嬷嬷来拘一拘那孽障的性子,省得再闹出笑话来,丢了我的脸面是小,若是连累了雅儿,那真是容不得了!”
长女身为太子妃,外人看着风光,其中艰难,也只有她做母亲的最清楚了。
韩氏说完这些,才转头对立在一侧的雪兰道:“叫董姨娘她们进来吧。”
衣袂窸窣,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董姨娘走进来,盈盈拜倒给韩氏请安,还不忘暗暗拉了拉身侧的四姑娘程彤。
韩氏居高临下,早把程彤暗藏的不忿看个清楚,又恼恨董姨娘的惺惺作态,当下一声冷哼,好大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桂妈妈见了嘴角猛抽,恨不得冲过去把韩氏摇晃清醒。
夫人呐,您就装个贤良的正室,会少一块肉啊?回头老爷得知这对母女受了委屈,又该给您脸色瞧了。
桂妈妈紧挨着韩氏站着,同样悄悄碰了碰她,韩氏这才不情不愿地道:“起来吧。”
“多谢夫人。”董姨娘袅袅站起来。
韩氏最见不得她这样子,板着脸冲雪兰道:“去看看二姑娘、三姑娘收拾妥当没,时候不早了。”
正说着,帘子挑起,程微和程瑶已经携手走了进来。
程微重新换过了衣裳,脸上脂粉未施,因为肤黑,红肿已经不大明显,就是脸显得胖了些。若是单独来看,顶多觉得这姑娘不够秀美,可偏偏旁边站了个同样素面朝天,却更显清丽的程瑶。
韩氏看一眼女儿,怎么看怎么像女妖精被打回了原形,成了女妖怪,忽然就有些后悔先前的举动了,又不好自打嘴巴,于是捂着发堵的心口站起来,一甩衣袖:“走吧。”
她大步流星从董姨娘身旁经过,连眼角都未抬,董姨娘却不以为意,给了程彤一个安抚的眼神,婷婷袅袅回住处哄才四岁的小儿子去了。
韩氏带着程微姐妹三人从念松堂经过,并没有进去请安,而是直奔垂花门去了,其他人也不觉有异。
这其中,还有个缘故。
怀仁伯老夫人年轻时操劳过度,落下了偏头疼的毛病,夜里常失眠,早上时却是睡得最熟的,最忌讳人打扰,所以怀仁伯府和寻常人家的规矩不同,给长辈请安,要晚上一个时辰。
而在大梁,男子虽仍沿袭古礼二十加冠,可在十六岁生辰过后,大多殷实些的人家就会给儿子安排启蒙人事的通房了,所以十六岁生辰算是行小成年礼,亦是比较郑重的,惯例请的都是近亲密友,韩氏当姑姑的自是要早去,是以昨日便先和老夫人打了招呼。
一行人刚到二门口,一个穿玫红比甲的丫鬟就匆匆追上来:“二夫人,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