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她会留在地府,接任阴曹职务。”
秦广王笑了:“阴九灵本身的考量,我们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她功德几近圆满,只消再为善一世,即可成全十善。”
宁小闲脑中思绪虽乱,依旧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十善的奖励为何?”
“与天地同。”
这四个字,光听起来就觉得好牛掰,可甚是费解。她正颦眉思索,长天已经开口道:“可听过‘托体同山阿’一词?”
“嗯,寄体山陵,身化自然之意。”
“那么你便可理解‘与天地同’之意了。”长天一语破题,“即是身化虚空,融入天道。”
“那便是……”这对她来说,依旧是太深奥和抽象了,“便是你们常说的,超脱彼岸?”
秦广王微不可见地摇头,而长天则是很干脆道:“非也,只是为天道所融。举例而言,后土曾发下宏愿,分六道、树轮回,有大功德,因此她实际上也融入天道,成为天地运行的一道法则。”他顿了顿道,“天地法则并非全是自然天成,有一部分也由人力补全,如后土这类,创立天地承认的规则,最后以己身融入天道的不在少数。”
他缓缓道:“否则,你以为过往那许多神通广大的修仙者,却又去了哪里?”
是呵,这个世界可没有飞升一说。南赡部洲的历史这么悠久,总不乏有大聪明、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修成了神境吧?那些人却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今时今日都不复出现?
“慢着!”宁小闲突然毛骨悚然,“你是说,他们都给天道添砖加瓦去了?”她知道后土原本也是血肉之躯来着,如今却变作了虚无缥缈的所谓“六道”,再不复见此人。
此事,细思极恐。
“泰半如是。”长天沉声道,“另有些人闭了死关,不再问世。”
宁小闲茫然道:“连身体都没了,连自主意识都不再,这人岂非已是死了?”
秦广王好笑道:“天道既无身体,也无意识,你觉得它是死是活?”
宁小闲不吭声了。天道的确是她摸不到也触不及的,可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秦广王这才接着道:“非生非死境界之微妙,如你这般的修行者还受到肉身桎梏,无从体会。你道他们身已不在,却没想过他们其实无处不在;你道他们无从自主,却不晓得这世界本身就是依从他们的法则而行。你觉得这是超脱,还是受限?”
宁小闲想了好一会儿,红唇微微噘起:“自然是受限。不能从心所欲,岂非就是受限?”话音刚落,头顶上即是一片暖热,却是长天伸手抚着她的顶发:“正是如此,所以我辈才望超越法则、直达彼岸。”
一个是变作法则,一个是打破规则,二者果然有质的区别。他所要的,自然不是为天地所同化。
秦广王轻轻一嗤:“昔年之蛮祖,也是这般想法。”
蛮祖的反抗天道,本身就是反抗天地规则,妄图取而代之。其实这与修仙者心心念念的超然物外,又有甚区别?
长天冷冷觑了他一眼。
“跑题了,麻烦两位回归正事儿。”宁小闲轻咳道,“阴九灵投胎去了哪里?”
秦广王摇头摇得机械:“生灵之投胎转世,此为地府机要,不可为外人道。”
宁小闲眼珠子转来转去:“地府机要?也就是说,只有你们阎罗王知道喽?”她迅速补充一句,“就连鬼卒也不晓得阴魂吃了迷魂汤之后要去哪里?”
“正是。”
她笑了:“这么说,转轮王沃也知道了?”
秦广王听出她话中的嗜血之意,立刻皱起了眉头。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奈何不了秦广王,可不还有另一尊阎罗陷在神魔狱里么?她大可去拷问转轮王沃,迫他说出阴九灵投胎的去向。并且别忘了,阴魂的转生事宜本来就是往生殿掌管,有生死簿在手的沃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女子实在难缠,连秦广王都忍不住想叹气了:“地府规则如此,我们身为掌殿阎罗,维持一界秩序,万万不能打破,否则己身如何立足?你就是杀掉他都无用。”权力的另一面是责任,有些事别人能作,他们却是万万不可以。
宁小闲嘴角轻扬,笑意却未传到眼中:“在神魔狱,死才算是解脱。在我没拿到想要的消息之前,沃可得不到这种慈悲。”
秦广王呵呵一笑:“你对他动粗拷问天机,乃是削减你自身的功德,于你并无好处。你现在还未渡过天劫,莫不是连前些日子救援岩炭城赚来的功德也想赔进去?”
他这话的对象是宁小闲,眼神却望向长天。果然这句话说完,这个黑衣郎君微微动容。
巴蛇果然最在意这个。
长天身体微微前倾:“既然如此,交易中止。”不由分说,伸掌在柳青岩肩头一拍。
他原本安坐不动,这一开口,主动权立刻就转移到他手中。宁小闲咬唇,面上有不豫之色,长天已经沉声道:“单止为她,不值得你拿渡天劫的功德来冒险。”
宁小闲叹了口气,也知道他的决定不可更改。可是寻不到阴九灵下落,一时有些怏怏。
被长天这么一拍,这场扶乩就被强行中止。柳青岩眼中光芒渐渐减退,很快阖目。
稍顷,当他再睁开眼时,面上只有茫然之色,宁小闲就知道秦广王的一缕神念已经重归地府,那个小少年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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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