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再也没有奶奶的味道,没有她们祖孙俩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就好像,苏洁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但苏洁永远都不会忘记,每当放学后,她快走到家的时候,奶奶总是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等她,一看到她,皱纹密布的脸上就会露出慈祥的笑容,带着她洗手吃饭。院子里虽然已经铺上了水泥地,但苏洁仍然记得,以前奶奶在这里开辟了小菜园,种了好多新鲜的蔬菜。水井也没有了,但奶奶打水做饭洗衣的身影仍然没有消失。
奶奶。
苏洁仰望天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慈祥的老人对自己笑。
这所房子是她跟奶奶的家,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无需在意,人要向前看,总活在过去怎么能行呢?
她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去看奶奶。十年里,她没有回国,奶奶不知道会不会怪她不回来看她,不是个孝顺的孙女呢?
不会的,奶奶那么疼她。
苏洁把花放在奶奶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对着奶奶的坟墓说: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生活的。
恍惚中,苏洁仿佛看到墓碑上的奶奶对自己笑了一下。
她也笑了。
她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从今天开始,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了沉重没有了负担跟包袱,她终于可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吴家人最后怎样苏洁没有再问,她也不会赶尽杀绝,她只是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洁当年并没有撞人,也没有不承认,更不是个坏孩子。她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
当年的辅导员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苏洁的号码,打电话来给苏洁道歉,为当年的不信任。
苏洁没有在意,因为她跟辅导员的确不熟,人家不为自己说话也没什么。但是当她当年大学的好朋友打电话邀请她参加同学会时,苏洁想过拒绝,她的确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同学,但那是在m国,她现在也有了好朋友,早就不稀罕当年的那些了。但是孟柠建议她去,苏洁对孟柠的话基本上是无条件服从,于是欣然答应。
当年苏洁读的是卫校,女同学比男同学多,她的好朋友有那么两三个,都是一个宿舍的,这么多年没见,有些人已经结婚,有些人还是单身,大家多数都是在当护士,惟独苏洁是个异类。
他们大概都看过了苏洁的简历,知道他们没法跟现在的苏洁比,几个同学很愧疚地跟苏洁道歉,也是为当年的无动于衷。苏洁早就释然了,但是当对方说还想重新做朋友的时候,苏洁委婉的拒绝了,也没有再给她们联系方式。
原谅是一回事,忘记过去重新来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苏洁现在不缺同学也不缺朋友,事务所里大多数都是臭味相――不,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他们有着同样的追求同样的理想乃至于同样的未来,她不需要再交些过去决裂的朋友来证明自己有多伟大。
有些人说她太过冷酷无情,苏洁不在意。
后来苏洁接受了一个采访,记者根据她从前扶老人反被讹的事情问她:“如果以后再见到摔倒的老人的话,你扶不扶?”
苏洁笑了笑,说:“扶。但是只建议有医学基础的人扶,因为如果不小心的话,很容易造成二次受伤。”
她仍然阳光开朗,积极向上,一直往前看。
苏洁参加完同学会,很开心地去找孟柠,但是往日古董店所在地方却空无一人,好像那家古色古香的古董店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苏洁以为自己喝醉了,但她揉了揉眼睛,她分明没有喝酒。
苏洁慌了,她去问周围的店家,问他们,本来开在这里的古董店去了哪里?
可是人们都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有好心人告诉她:“你说什么呢,这里从来都没有一家古董店啊!”
从来都没有一家古董店。
苏洁失魂落魄的在古董店本来的位置上来回走动,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于是她冷静地回到家,洗澡换衣睡觉,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又驱车过来。
仍然空无一物。
苏洁掏出手机拨打孟柠的电话,可是那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她又试着找季五,仍然是空号,这两个像是家人一样陪伴她这么多年的人,就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洁站在原地,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然后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