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摸出钥匙开门,不出3分钟又带着男朋友面色铁青冲出来。
“阿婆!你有没有进过我房间啊!?”
阿婆颤巍巍拿着板凳站在自家门口,闻言回过身。
“没啦,谁要进你那屋子……脏死了……”
“没有!?”
阿丽声音尖尖。
“你没进我房间,小鬼身上的毯子,还有热牛奶鸡蛋谁拿给他的!说!你是不是偷偷配过我房间门钥匙?!”
“哦……那个啊……”
阿婆慢条斯理地挥挥手。
“你刚搬来不知道……那是402的米嫂啦,她以前做小儿科护士,最喜欢小孩啦,这栋楼里啊,谁家小孩不舒服她都会去看一看的。”
“居然乘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我房间!我要告她啦!”
“那随你喽…”
阿婆居然十分洋化的耸耸肩。
“米嫂和她先生50年前就一起去了,只要你告得到阴曹地府,就尽管去告好了!”
(完)
鲛人之泣珠
1940年.南京。
秦淮旁的气息从来就是暖而湿腻的,似乎总在梅雨季中徘徊。低空中的小只粉蝶们,也永远飞不出人的视线之外,且姿态也带著稍许的倾斜或摇摆,像那些身形妙嫋的歌伎,慢慢地从我的窗下经过。
我伏在色泽紫黑的紫檀大桌上假寐,它已经很老了,年轮成纹丝状,纹理纤细,有不规则蟹爪纹,内里镶嵌著色泽美丽的罗甸。朦胧间听见不远的地方有女子唱“惊梦”,正道白:“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如虫类所吐的丝缕一样细细软软,说不尽的幽怨哀怜。
这样迤逦的时分,真真连我也少有。
悬在门上的岫玉青鱼就在此时泠丁作响。
我不禁叹息一声,真怀疑自己为何想到做这门生意,旁人是为了一张口奔波,我又是何苦来哉?
来的是常客,卖与我许多珠子,成色尚佳。
如前数次一样,她不多说话,从精致手包内取出一只小锦囊,放在桌面上。
我将里面的物事全部倒出来。
十数粒指尖大小珍珠碌碌地滚的到处都是。
拈起一粒仔细查看,不由得我眉尖一蹙。
“一百银洋。”
她明显地失色。
“这些珠子只值得一百?”
“哒!”
我弹开一粒珠子。
“假如你不愿,可以去其它地方。”
她愠怒。
“时间!你是看准我只有这里可来是不是?”
我叹息一声,这类人物最会夹缠不清。
“珠子最佳是白带朱,大且圆,光泽明丽,其次是黑与米色,最差是黄。今天的珠子虽然多,但太粉糯,不够圆满,大小也与寻常珠子无异……你实在是哭得太多。”
听得我最後一句话,她蓦地浑身颤抖。
“你……你怎麽知道?”
“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我收了很久的鲛珠了……不过那麽差的珠子还是第一次收到,你自己身为鲛人不会不知,鲛人鲜少哭泣,五十年一落的鲛珠最美,大如婴儿拳头,金、碧绿、黑至雪白,无不玲珑瑰丽,宝光晶莹。”
我悠然神往。
“我要的是这样的珠子。”
她颓然坐下。
许久,她轻轻问。
“是不是可以多一点……”
我摇头。
她咬紧牙齿,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音。
“我先生急需银钱周转,为此我已经苦苦忍耐,甚至连唯一的孩子夭折时也不曾流下一滴泪……时间,既然你不是普通人类,当知道我们鲛人从来重情,请你帮帮我……以後我一定……”
“我说过你若不愿意可以去其他地方。”
我冷冷打断她说话。
她蓦然抬起一直微垂的头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但是世间万物,无不相生相克,即便强大如神明,也总有一日免不得要有求於他人,你今日对我赶尽杀绝,当心受到报应!”
“哈哈!”
我拍掌。
“从来只有人求时间,还未见过时间求人,如有这样奇事,我倒希望它早日来临!”
她绝望地看住我。
透明的水珠在她眼中凝固。
几度强忍,她终於放弃,一粒鱼眼般毫无价值的珠子滚到地上,转一转,掉进空隙里。
“鲛纱……”
她说话声音太轻,我几乎未有听见。
“鲛纱你愿意出多少?”
我轻轻按住唇。
鲛纱?鲛纱我当然要。那是奢侈美丽坚固的织物,我早就想收一匹来做衣裳,但总失望。因为它需要抽鲛人的筋络来织,只有当鲛人死去,它的亲人才会用它来织这样的纱来祭祀海中的神明。
我遇到的鲛人都顽固如粪石,一斗金都买不到一寸鲛纱。
她原有……或者新织……
我眯眯笑,这与我无关。
“你拿来我看。”
“你……可以给我多少?”
我不悦。
“不见东西我如何估计?你记住,现在正逢乱世,多少珍罕宝物不过换一两袋米粮,黄金白银才是最最强硬的流通物。”
我语气生硬,她露出瑟缩神态。
“你……你是不是厌恶我?”
“我只是做生意。”
我淡淡回她。
接待这样人物实在令我头痛。
才送走她,那双岫玉青鱼又兵铃乱响起来,如果不是看它陪了我这样多无聊日子,真想一把摘下丢进这脂粉河里去算了。
又是个常客。
我不禁哧笑出声。
有趣有趣,夫人才走,先生就来了,这双夫妻有否说好一来一往?
清俊的他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的珠子。
“啊,时间,你这里似乎永远有好东西,这些珠子正好给翠祢儿做一件头面!”
翠祢儿是谁,自然是新近杨家班捧出的头牌,裙下之臣无数,不乏军阀阔佬,这位先生只怕连握握小手都不能。
“一百。”
“一百银洋?”
“一百金镑。”
他啊一声。
“时间,你好快刀!”
“你可以去其他地方。”
“好好好……”
他愉快地拿出银纸来。
“一百金镑就一百金镑,行乐要及时!”
收妥珠子,他笑吟吟问。
“时间,要不要来我船上?已经请了翠祢儿唱堂会。”
“不了。”
他很是有些失望。
“你是不是厌恶我?”
“我只是做生意。”
我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
那女子幽幽尤在唱:“……作夫妻。生同室,死同***不心齐,寿随香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