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
陈平安左手负后,右手握拳,手指轻轻搓动掌心,“何况直觉告诉自己,好像没到需要豁出性命不要的时候。”
“狮子搏兔当用全力,没必要钝刀割肉,渐次剥削敌方实力。前辈真要杀我,必然一击毙命,速速得手就走。”
“前辈,这座天地也被你的‘合道’,给牵连得稀烂了,我如今道心也看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终于顺利收回全部武运,男人神采奕奕,自言自语道:“绣虎崔瀺,你帮我省去好大麻烦。承情!”
浩然兵家祖庭的大殿祠庙里边,那个姓姜的,高居武庙主位,吃了神道香火近万年光阴,其实没有那么好对付。
他总不能一路打上山去,拆了那座武庙。
白景有意无意,没有给那叫刘羡阳的年轻剑仙解释,万年之前为何人间十四境道士那般神通广大,玄妙只在“香火道果”四字。
如今世道人心芜杂,各大祠庙所敬之香几乎只为己,何来纯粹一说,更何谈万千袅袅香火汇聚一缕,结出一颗颗无上道果来?
姜赦这尊兵家初祖,如今跟武庙和祖庭的关系,有点微妙。
某种意义上,姜赦是被架空了。天下武运,属于名予实不予。
这就是一道防止洪水决堤的大坝,防止万年刑期一满,姜赦一现世,就等于立即完全掌控了……小半座人间。姜赦到不还不至于小心眼到抱怨此事,腹诽几句。换成他是三教祖师的话,设身处地,当年都要斩草除根,什么功过不相抵,关上一万年?直接彻彻底底打死,
永绝后患才对。
青冥天下那边的两份,白玉京,准确说来,就是二掌教余斗没有阻拦此事。
明知他到了自家地盘,余斗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只是带着那帮历史上的名将“道官”,忙自己的。
余斗反而事先通知那座藕神祠,算是下了一道白玉京法旨,意思半点不含糊。理当物归原主,若是不愿交出,记得后果自负。
若是余斗早出现个三千年,远古天下十豪和四位候补,估计就要至少多出一位候补了。
当年所谓候补,小夫子和三山九侯先生几个,并非他们道力不济,而是有些事,属于先到先有,先占先得,此物是谓人间功德。
而那十位跻身豪杰之列的道士,相互间也无名次高下之分。当初确实就没谁在意这个,上士得道,死则死矣,还计较这个?
想到这里,姜赦幸灾乐祸道:“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余斗,怎么想的?依仗身份,意气用事,以卵击石,好玩吗?”
陈平安淡然说道:“局外人不说棋盘事,观棋不语真君子。”
姜赦笑了笑,“这场问剑,万分期待,拭目以待。”
陈平安问道:“这里就不管了?”
姜赦反问道:“主人款待客人,再天经地义不过,难道还需要客人帮着收拾桌面碗筷,清扫残羹冷炙?”
陈平安面无表情,说道:“听上去很有道理。”
姜赦说道:“废话少说,换个地方继续聊,除了这桩买卖,另有大事相商。”
看来这位兵家初祖打定主意,要以一句轻飘飘的破而后立,就算打发了耗费材力、心血无数的东道主。
姜赦一挥袖子,那萧形恢复原貌,后者心有余悸。陈平安朝她点点头,萧形咧嘴一笑,能睡于磬么?
没搭理她,收敛一粒芥子心神和一副真身,陈平安撤出心相天地,重返夜航船灵犀城那间洁净屋内。
姜赦与陈平安,几乎同时告诉各自道侣和挚友一句没事了。
妇人嫣然而笑,双指轻敲剑尖,“刘剑仙?”
撤回长剑,刘羡阳抱拳,嬉皮笑脸道:“前辈,多有得罪。”
妇人问道:“你的剑术,真能破解蝉蜕法?”
刘羡阳哈哈笑道:“吹牛皮不打草稿,能不当真就别当真。”
谢狗说道:“追本溯源,逆流而上,守株待兔,预先躲好,一剑砍出,劈头盖脸,防不胜防,一命呜呼。”
刘羡阳一惊一乍,“狗子你搁这儿显摆成语呢?”
妇人心中细细思量片刻,疑惑道:“狗子?”既然没有真正打起来,谢狗就如释重负了,双手叉腰,得意万分,哈哈笑道:“是我家郭盟主帮忙取的江湖诨号,当时小米粒和景清道友几个都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一个个跟挨雷劈似的,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既觉亲昵,又显霸气了。”
小陌微笑道:“我们都去公子那边坐一坐?”
谢狗开始找理由想借口。
亏得刘羡阳懒洋洋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今天前辈二字喊得次数不少,耗神太多,得补一觉,睡个回笼觉。”
谢狗使劲点头,“一起一起。”
刘羡阳挤眉弄眼,谢狗恍然大悟,赶忙补救一句,“小陌,别误会啊,我跟刘大哥是清白的……”
小陌无奈道:“都什么跟什么。”
妇人会心一笑,看来白景就快要得手了。
夜航船十二城之一的灵犀城,地名很是应景。
姜赦重新落座,莫名其妙询问一句,“道法能借,心能借吗?”
陈平安心情不佳,没好气道:“对不住前辈了,等我养好伤再来打机锋。”坐姿慵懒的姜赦轻轻拍打椅把手,说道:“听说陈清流对你起了杀心?先有周密差点砸了你的山头,听说前不久一头阴冥鬼物的十四境候补,铁了心要杀你,还有一位鬼鬼祟祟的十四境偷袭你好几次了,绯妃得到白泽指点大道,刚刚跻身十四境。你自己算算看,才是地仙而已,就招惹了多少欲想将你杀之后快的厉害仇家
?”
碧霄道友确实不是一般的耳目灵光。
陈平安说道:“在水府与斩龙之人对上,这种山上的大道之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场大道之争,便是无路可退,注定无道可让,谁输谁赢,生死胜败,谁都怨不得谁。姜赦摇头道:“那就是你小觑这位斩龙之人的胸襟了。果然被碧霄道友一语言中,最聪明的人与顶聪明的人,考虑事情和解决问题的风格,太像了,往往成为不了
真正的朋友。”
“究其根本,他是觉得与你们落魄山还算投缘,有几分香火情,更觉你与他年少机遇颇为相似,就想让你这个劳碌命的年轻人,在这谁都挡不住的大争乱世当中,能够退一步,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几百年,以你如今打下的修道、武道两份底子,攒下的家底,哪怕沦为一头兵解过后的鬼物,三五百年之后,无论虚的声名还是实在利益,该是你的,还会是你的,远比以身涉险,朝不保夕,连累道心,不是进三退二,便是进二退三,来得轻松太多了
。”
陈平安皱眉沉思。姜赦笑道:“外界都觉得你是被各种形势推到某个位置上去,比如齐静春对王朱寄予希望,你作为师弟,就必须护着她,就又不得不挡在陈清流身前,类似这样的
事情,还有很多,你只会比我更有数。但是我的看法,跟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你,很自由。”
耷拉着眉眼的陈平安双手笼袖,受伤不轻,自然精神不济,听到最后一句话,陈平安挑了挑眉头,笑道:“知己之言。”
姜赦说道:“现在是不是理解我为何要说那句话了?”
陈平安点头道:“那句话好得就像一只装酒的碗。”
碗有了,酒呢。大概就是我们各自的人生和故事。
一个知道如何真正爱自己的人,绝不会是自私的人。
贪杯的酒鬼,与好酒之人,似是而非。
只有小陌去往那间屋子,喊了声公子,看也不看那姜赦,挑了张椅子坐在门口。
姜赦笑道:“道友睡了个饱觉,醒来之后,有没有跟小夫子再干一架?不能怂啊。”
小陌置若罔闻,只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姜赦当年好友遍天下,与碧霄洞主就经常一起喝酒,畅谈道法。某次造访落宝滩,喝酒之外,还需聊点正经事,据说眼前这个更换成黄帽青鞋装束的家伙,当时
前脚刚走,离开落宝滩道场,就与碧霄洞主撂下一句,那小夫子,打架本事再高,顶天了也是个人,怕他个卵……
妇人也姗姗然走到这边,刘羡阳则放心不下,凭空现身。
于是就只有谢狗真的去灵犀城找了家砂锅摊子,想着要不要给小陌打包一份带回去。
陈平安问道:“要商量什么事?”
姜赦丢了个眼色给道侣。
五言默不作声,对他恼火瞪眼,你还是不是男人?!
姜赦神色尴尬道:“该怎么说呢。”
早知道就先谈这件事,再取回武运。
小陌说道:“你们夫妇二人,没想好怎么说就别说,什么想好了再来打搅公子。”
姜赦难得如此憋屈万分。刘羡阳无奈道:“行了行了,总这么大眼瞪小眼算什么事。我来起个头,姜赦与无言他们曾经有个无比宠溺的心爱闺女,是个极好的修道胚子,一位极为年轻的地仙,资质之好,堪称出类拔萃,大道前程无量,她虽说心比天高,但是性格温柔,待人接物,大概能比姜赦好一百倍吧。登天一役,姜赦他们就将女儿托付给好
友白景,看顾着点。”
妇人愈发好奇,这位年轻剑仙,好像十分熟稔那些无人问津的老黄历?
陈平安问道:“是在这场战事中,出了问题?”
白景既然是某条道路第一个登天的炼气士,是杀得兴起,白景浑然忘记了还需要照顾那位女子?小陌记起一事,摇头说道:“问题不在那场最为凶险的登天之役,而在后边的那场内讧,具体内幕和过程,我不清楚,只知道她身死道消了,就此失踪。白景为此
受伤不轻,大道折损颇重。”姜赦说道:“也就是某些老妖族死得早,不然嚼碎真身补道行的事,轮不到周密来做。还好,留下个道号初升的老不死,还没死,这道号,本就不该由它投机取巧
继承了去,早该换人。听说如今在蛮荒那边混得很风光,很好,很好!”
妇人伤感,轻声道:“魂魄皆已支离破碎,所幸有僧人出手相救,帮忙聚拢。”
陈平安面无表情,问道:“她的转世,就是裴钱,对吧?”
兵家老祖的姜赦,曾经带着一大帮剑修和妖族修士,与三教祖师那边大打出手,又是一场天崩地裂。
初次相逢于东海观道观,藕花福地内的南苑国京城。当地“老天爷”,是妖族出身的碧霄洞主。而且老观主与小陌,姜赦关系都不差。裴钱年幼时便可以看穿人心,某次连太平山祖师爷的阵法神通都能看破。(注,
358章《过桥登山》)
实则是老观主有意为之,将那一轮福地高悬的大日颠倒了虚实,自有安排。只说桐叶洲大泉王朝边境的狐儿镇,某次九娘言语戏谑,在陈平安这边揭穿了小黑炭的把戏。妇人对小小年纪的裴钱佩服不已,说小姑娘真能编,谎称自己是京
城那边流落民间的公主殿下,甚至连几个江湖经验无比老道的捕快都给诓骗过去,一路护送裴钱大摇大摆回到客栈……
埋河水神娘娘也看出了裴钱的不同寻常之处。剑气长城,女子剑仙周澄,她一见到小黑炭便起欢喜心,青眼相加,赠予机缘。此外在城头之上,裴钱便觉得多看一眼老大剑仙,眼睛就会疼。(注,609章《
唯恐大梦一场》)
姜赦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妇人说道:“按照碧霄道友的解释,我们女儿的魂魄,被僧人转交给了浩然文庙帮忙护持,用心良苦,免得姜赦与我重新现世,大闹一场,再起战事。碧霄道友说了句大概是劝慰的言语吧,他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还说文庙这件事,做得很地道,老秀才是要担天大风险的,如果陈平安没有成为
今天的陈平安,裴钱也没有成为今天的裴钱,我们可能就要错过一些了。”
说到这里,妇人试探性问道:“陈先生,我们把她喊过来?”
陈平安眼神阴沉。
刘羡阳对此情景并不陌生,正因为次数不多,所以才会记忆深刻。再这么聊下去,一个搞不好,就真要反目成仇了。她也觉失言,赧颜解释道:“主要是我们都怕见她,亏欠太多,至今都不知道用哪句话当开场白,才不算错。姜赦粗糙,一向嘴笨,我们夫妇一路商量来商量去,竟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聊出来。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想着有你这个当师父的在场,裴钱来了,你还能帮忙缓和局面,不至于几句话没说对,就关系闹僵,她
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陈平安闻言点点头,只是神色颓然,心里空落落的。
他们夫妇二人,又不是那种抛弃女儿的父母,只是情非得已,才有那场变故,如今找上门来认亲,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问题。
没来由想起当年小黑炭用轻描淡写语气讲述的某件事,那是一个关于饥荒、逃难、夜晚和馒头的陈年旧事,裴钱说得很无所谓。
陈平安就心里堵得慌。明知他们夫妇如今才来,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事情,陈平安却仍要怪他们怎么如今才来。
明知是自己毫无道理,陈平安愈发神色落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多说一句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刘羡阳突然说道:“不对!”
陈平安茫然抬头。
刘羡阳冷笑道:“陈平安现在脑袋一团浆糊,但是我奉劝两位一句,别耍小聪明了,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给出一个完完整整的真相,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姜赦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沉声道:“当年我们女儿正值地仙瓶颈,想要破境,要过心关,就需要斩却一缕纯粹的恶念,才能真正证道飞升。我被共斩,道侣身死,挚友白景当时本就伤了大道根本,拼尽全力依旧救之不得,我们女儿遭遇变故,若非那位僧人以大神通挽留,绝无转世的可能性,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
的,代价就是一位远古道士的人性善恶,各执一端,给扯碎了,最终变成了两份人性,都很纯粹,一份比例大,一份比例极小。”
陈平安抬起头,喃喃道:“什么大小,什么多少,不都是一个人的吗?”陈平安自言自语道:“明白了,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裴钱,她想要打杀的,其实就是自己的善。所以你们的女儿,既是干瘦黑炭似的孤儿裴钱,又是那个衣食无忧的
小姑娘。若是她们合在一起,就是你们曾经的女儿。”
姜赦点头道:“如今等于是有两个女儿了,脾气更像当年的,我们已经在碧霄洞主那边的藕花福地,跟她见过面了。”
妇人晓得气氛不对,壮起胆子说道:“两个女儿,我们都很喜欢,姜赦如今倒是更喜欢裴钱一些,就是一直不肯承认。”陈平安伸手攥紧椅把手,轻声道:“裴钱是乞儿,不是弃儿。她不是大道修行路上的渣滓,可以说丢就丢的什么东西。她也不是孤儿,她遇到了我,是有师父、有
个家的人。”
姜赦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身边妇人慌慌张张,赶紧拦下,拽住他的胳膊。
陈平安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姜赦拗着性子敛了脾气,闭嘴不言。
陈平安沉默片刻,说道:“你们让我想想该怎么跟裴钱开口说这件事。争取在靠岸下船之前,给你们一个答复。”
姜赦点头,抱拳道:“由衷谢过。”
妇人稽首为礼,“万分感激。”他们联袂离开屋子。刘羡阳跟小陌也跟着离开,找到路边摊的貂帽少女,刘羡阳一巴掌拍在谢狗的后脑勺上边,笑骂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掌柜的,再来两
份,加辣!”
陈平安独自坐在屋内,光线透过窗户,陈平安双手插袖,怔怔看着那些条条光线与粒粒尘埃。
如果说裴钱就是他们夫妇的女儿,那当然很好啊。
陈平安心里边再别扭,都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一想起裴钱的“大道根脚”,陈平安就……
抬起头,靠着椅背,陈平安轻轻捶打心口,有些发闷。
他曾经答应过裴钱,好的坏的,不管是夸赞还是训斥,提醒或是建议,当师父的自己,都不会跟她说谎。
那该怎么跟她说,故作轻松,让她不必计较?还是破例,避重就轻,略过不谈?
一个人,记性好,就是一把双刃剑。陈平安和裴钱,师徒两个,刚好都是记性很好的那种人。
裴钱小时候的某些言语,陈平安至今记忆犹新,一字都不差。
遥想当年,远游路上,小黑炭哇了一声,嘿嘿笑着说,“爹,像你这样的好人,我要是以后一个人出门在外,上哪儿找去哦。”
莫名其妙就成了爹的远游剑客,当时笑着没说什么,随便她喊就是了。
忧愁要来登门做客,是不管主人岁数的,小姑娘也有小姑娘的忧愁。“前不久吧,在渡船上干瞪眼,没办法去渡口那边玩耍,我就偷偷有了个想法,想着哪天我长大了,练成了绝世剑术,就会跟爹你开口,说‘爹,给我一匹马呗,
我就去闯荡江湖啦!’不过我后来又一想,估计马有点贵,爹你未必乐意送给我唉,那就驴也行,骡子也行啊!外边的江湖在等我呢!嗷嗷叫等着我呢!”
小女孩故作老气横秋,唉声叹气起来,“现在我又不想去江湖玩咧,么得意思,全是坏人,要不就是不太好的人。”
他听着孩子的天真言语,却没有敷衍什么,“可你不就是在江湖里遇上我的?对吧?”
那会儿的一大一小,一起晃荡着双腿,无忧无虑,今儿不错,明儿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记得当时裴钱说了句很符合年龄很孩子气的话,“可我不想遇到别人了啊。”
此刻陈平安下意识想要喝酒,想一想还是算了。要去摸出旱烟杆,还是作罢。
想起还有些瓜子,陈平安从袖中掏出一把,弯腰低头,身体前倾,一手端着,嗑起了一颗颗瓜子。灵犀城内,一个穷酸老秀才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好个慧眼如炬,立即瞧见一处,大步流星走向那路边摊子,嚷嚷着赶巧赶巧,拼桌拼桌。熟门熟路一屁股坐长
凳上,抬臂招手,老人笑着与那摊主说来一份不辣的砂锅,太辣了就不掏钱结账啊。陈平安依稀听到屋外门口那边,有人询问一句,“爹,嗑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