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理智令我停下了脚步、拉住珍妮的手,将开门的机会让给了那几个佣兵。褐色的门――由饼干制成的门被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但客厅的壁炉内有温暖的火光――这似乎是这间房子里唯一合乎常理的东西了。火光在由太妃糖垒起的壁炉中升腾,墙壁上的蜂蜜缓缓流淌,却又在碰到饼干制成的地板时候消失不见。客厅中间有一条长长的餐桌,餐桌上摆满丰盛的饮食――肥嫩的羊排、冒着腾腾热气的烤乳猪、盛在糖果杯子里的樱桃奶昔、微微颤动着的果冻、芬芳诱人的草莓、金黄酥脆的烤杏仁――这简直是能够匹配得上皇家宴席的饮食。
那四个佣兵自从见到我之后就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而此刻他们更加是像失掉了理智一般,扑向那餐桌,接着抓起桌上的食物大嚼大饮起来。身子地下的椅子可以掰下来吃掉,桌子的桌布可以卷起来吃掉,甚至俯身趴在地板上舔一舔,都是令人快乐得浑身颤抖的美味。
我的头脑仿佛被一层屏障包裹了起来,隔着那层薄纱,里面是无穷的欢乐与惊喜,但薄纱之后似乎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可我触碰不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享受吧,尽情享受吧……忘记那些血腥和黑暗,忘记那些痛苦和不快,永远停留在这里,沉浸在快乐里……
我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迈着步子走向那餐桌。而珍妮已经在试图挣脱的我手臂,扑身到那饕餮大嚼的四个人当中去。然而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美妙,美妙得让我不敢相信。我转头看向那壁炉中的火焰,试图摆脱那张餐桌的诱惑。火焰舔舐着壁炉的顶端,蜂蜜不断地滴落下来,渗透进饼干地板里面。而身边的珍妮已经在用那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对我说:“艾尔,放开我……让我过去……”
但我紧盯着那火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而后一个念头像是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撕裂了那层薄纱――这壁炉里的火焰如此旺盛,被融化的蜂蜜流淌了如此之多,为什么墙壁上没有一丁点儿缺损的痕迹?这壁炉里的火焰如此旺盛,这屋子并不宽敞,为什么房间里的温度还是同外面一样,没有一丁点儿闷热的感觉?
而最重要的是――怎么可能有奶昔的河流?怎么可能有果冻儿鱼?怎么可能有饼干房子?!
我的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失掉的理智随着脑海中的一声鸣响回归到了我的意识之中。而眼前的情景――温暖的火焰、美味的食物、香甜的地板,就像是潮水一般从我的身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片令人惊惧的景象!
那四个佣兵,此刻正在扑身在一块巨石之上,满脸幸福地大嚼着……而他们向嘴里塞满的是,是爬满了巨石的蜈蚣、蝎子、蚯蚓、蛆虫!他们的脸上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嘴唇被牙齿毫不留情地撕扯着,然后随着这些恶心的爬虫被吞咽进身体里……
这一片梦幻之后,竟是如此恐怖骇人的真相!
我身边的珍妮还在试图挣开我的掌握,扑身到那群虫子中去,但我毫不犹豫地将她狠狠拉了回来,然后撕扯着她迅速后退――就在我们身后,那条奶昔河流里流淌着的已经不是那些芬芳的液体了,而是散发着腐臭味儿的死水……
我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珍妮刚才从那死水中捞取的是什么东西,然后取出了我的魔杖,迅速地为珍妮加持了一个法术,“黑暗豁免”。微白的光芒产在她的身上一闪而过,但她的状状态依旧没有改变――这魔法竟然对这东西没有效果。
不是黑暗生物的诱惑,那么是什么?我再次尝试了一个法术:“抵制魅惑”。这是一次幽蓝色的光亮闪过,珍妮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她面对着那四张血肉模糊的脸,陡然发出一声惊叫:“这是什么?!”
我拉着她继续后退,一直退到一片生长着稀疏荒草的开阔地,才冷冷地说:“他们陷入了一个极不友好的存在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惊惧的存在。若不是我的精神力远超常人,恐怕现在的我也是那四人中的一员,恺萨所说的传言果然没错,这座山谷当中隐藏着可怕的存在,这存在竟然仅凭魅惑心智就达到这样的效果――魔法“饕餮盛宴”的效果――那是只被深渊地狱中的高阶恶魔所掌握的法术。
而珍妮身上的“安塔瑞斯”之盾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因为这件神器仅仅对具有明显危害的外界干扰才会做出防御。
四周一片寂静,甚至连风声也没有。那四人的咀嚼声远远传来,令珍妮的面色苍白。她拔剑在手,向四周警惕地张望――但那敌人并非是她所能见到的。
而我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精神之力慢慢地发散出去……终于在那四人的附近,感应到了一个异常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