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白公胜也道:“胜当时也笑此人愚钝,但细细一想却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今日之楚国,也如同这愚人一般,刻舟求剑啊!”
“子西笑容一滞:“胜,汝此言何意?”
“赵国横扫北方,称霸中原,天下大势在赵无恤的一手推动下,滔滔向前,如同奔流一般从不停息。天下诸侯,就如同被这洪流挟卷的船只,楚国也在其中。但是楚人却依旧活在过去的辉煌里,以为佩剑落下后在舟上刻了记号,等船靠岸后跳下去就能捞回来,殊不知时代已经变了,再沿着之前的记号去寻剑,是绝对寻不到的!”
白公胜将这个寓言的含义说出后,下拜道:“故楚国若再不变革,就必将被世道所淘汰,休说复兴庄王时的霸业,只怕连社稷都保不住!”
“变革……”子西默然良久。
子西就是王孙胜寓言里,那个刻舟求剑的人。他的性格是保守而犹豫的,所以在做令尹的这二十年里,楚国的国策一直是恢复过去,而不是推陈出新。
十年舔舐伤口,十年恢复民力,将被撕得残破的秩序重新收拾起来,让旧族各归其位,让功臣们布各地作为县公以屏蔽王室,楚国昔日的局面,总算恢复了七八成。
然而楚昭王北伐受阻,却让楚国人从自己大国之梦里醒了过来。
他们愕然发现,二十年过去后,北方的邻居,竟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赵国生产的器物楚国人很喜爱,却不知其法门,赵国生产的武器威力巨大,令楚国工匠瞠目结舌。
诸侯也开始摈弃了楚国还奉为圭玉的封建礼仪,开始大肆兼并,并造就了一个雄踞北方的庞然大物:赵国。
赵国的强大,对于列国而言,已经成了一份沉甸甸的逼迫,赵氏的叛逃之臣王孙胜更是从未有一日忘却对赵的恐惧和担忧。
他语气急促地说道:“叔父,当今天下乃大争之世,国运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光是靠从前的桨已经不够了,必须为楚国这艘大船做出崭新的帆!楚国必须变法,才能避免像齐国一样败亡分裂。”
“吾知矣,只是……”
子西叹了口气。
楚国并不缺少变革,从熊渠起就敢于突破旧礼制,叫板周室,悍然称王。这之后,楚国设立了与中原大为不同的令尹、司马制度,还开创了县制,并以县公(类似封君)代为治理。这之后,楚庄王时也对楚国的体制进行过大规模的变革,由此称霸。
但变革并不总是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变革,那就是楚灵王……
当年楚灵王觉得楚国的附庸太多,悍然灭亡了陈、蔡,将其余小国也迁入腹地,同时大量提拔新人,并解放臣隶,与楚国的贵族们争夺隐匿人口。
然而他的变革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楚国的内政自此变得一塌糊涂,终楚平王一世都无法恢复,也为之后吴军入郢埋下了隐患。
所以对于变革,子西是有些惧怕的,能停下,他绝对不会往前走,甚至还会谨慎地朝后退几步,而且就算要变法,他也不知要如何下手。
但去北方出使过的王孙圉也忧心忡忡地对子西说,总有一天,这种改变会冲破地域的限制,来到楚国跟前,但是是什么时候,由谁提出,却不得而知。
现在子西知道了,首先提出变法的,是同时受楚国和赵国两种不同文化熏陶的王孙胜。
眼前的王孙胜,能够依仗,能够成为他的助力么?
如此想着,他的眼睛却瞥向了叶公沈诸梁。
“子高,你觉得呢?”
叶公没有犹豫,言简意赅地说道:“诚如王孙胜所言,楚国,的确是不变不行了。赵国逼人太甚,让诸侯迫切寻找一条出路。赵国因律法而兴,故而越国、秦国已经开始效仿赵国变法,一个顺利复兴,一个也稳住了阵脚,而依然在走老路的齐国陈氏则败亡了。下臣素来认为,法比礼要可靠,也支持在楚国变法,但必须听听白公有无具体的举措。”
言罢,他坐了回去,留下子西权衡利弊。王孙胜则感激地看了叶公一眼,果然,来之前与叶公做了下沟通是值得的。
思索良久后,保守的老令尹终于战战兢兢地迈出了第一步。
“胜,你且说一说,楚国应当如何变法?”
王孙胜大喜,再拜道:“还请叔父切勿责怪,小子认为,楚国之患,在于宗亲太众,县公太重!”
PS: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