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和三桓。
齐地女子身体长大,比鲁女美艳娇媚,齐地歌谣美妙,舞蹈飘逸,远胜过鲁人拘泥于礼仪的笨手笨脚,深得鲁国君臣喜欢。
“以往都是鲁国遣使节向齐献帛币,很少有齐人反过来讨好鲁国的啊。”这种变化让鲁人喜滋滋的,看热闹的在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高居朝堂的诸位卿大夫也受这气氛感染,忘了自己的身份,微服前往观看。
然而总有头脑清醒的人要泼凉水,一脸肃穆的大宗伯孔子大步走了过来,在美女如云的舞阵里正视而无欲,在丝竹乱耳中脚下坚定。
在孔子看来,这些都是肢体耳目上的淫音、淫舞,比起齐国乐师襄演奏的《韶乐》差远了。《韶乐》尽善尽美,曾让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他终日弹琴演唱,常常忘形地手舞足蹈。一连三个月,睡梦中也反复吟唱;吃饭时也在揣摩韶乐的音韵,以至于连肉的味道也品尝不出来了。
齐国不修太公之德乐,却用郑卫濮上桑间的*音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所以面对女色的诱惑,淫乐的撩拨,孔子不为所动,他宽袖一挥,将她们尽数轰散,就像一群被老农惊走的麻雀儿。随后他又对看得如痴如醉的鲁人们怒喝道:“二三子!政务处理好了么?农事结束了么?贩运的丝麻售罄了么?休要围观,速速散去!”
众人唯唯诺诺,顿时散开了,只剩下穿着便服的季孙斯捧着齐使献上的礼单和国书,站在原地发怔。
前年孔子升任小宗伯后,在曲阜举行的大议礼上力挫少正卯,将鲁昭公的墓葬与鲁国先君合在一起,季氏对此也无法妄言。
而在与晋国中军佐的会面中,孔子又不辱使命,维护了鲁国的尊严,升任大宗伯半年来,他威望越来越高,在曲阜设法而不用,国中无奸民,少正卯现在已经不敢在公开场合与之一起出现了。
“我怕心胸狭窄的孔丘会寻借口斩了我。”这是少正卯的原话。
私下里的确有人在议论,孔丘虽为掌管礼仪的大宗伯,爵位也只是中大夫,可实际上,却已经在曲阜“摄行相事”了。
眼看孔子威望一日高过一日,而鲁侯的话语权也在各种细微礼仪的纠正下一日强过一日,三桓自然忧心忡忡。但外有齐国,内有赵无恤,乃至于仍然不服从曲阜命令的费邑公山不狃、郈邑侯犯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倚重孔子及其弟子施政。
“大司徒作为执政,却不在庙堂内处理公务,反而外出巡回周游,终日前来观看齐女,恐怕对邦国不利罢。”
比方说现下,面对孔子严肃的话语,季孙斯就不能不摆出笑脸来:“大宗伯,齐国这是在向鲁国示好,都是两国讲和的礼物,我只是来检验下齐国的诚意而已!”
……
“讲和?齐国是真心请平?”
虽然喜欢齐国送来的礼物,但鲁侯还是保留了一丝清醒,对于齐国人的反复无常,他的哥哥鲁昭公,还有他早就尝试过无数次了。
“千真万确!齐国布置在边境的兵卒已经解甲归田,边关也大门开启,不再设防。”
孟孙何忌的领地濒临齐国,是战争中受损失较重的,齐国占据了灌邑,让他们的主邑郕如芒刺在背,与齐人的对持也让在阳虎之乱后保留实力最多的孟氏无法全力投入朝堂斗争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氏和叔孙氏恢复实力。
所以当齐国露出一丝和好的迹象,一心不想外战,只想内战的孟氏顿时松了口气,开始极力鼓吹和平。
大司马叔孙州仇也说道:“礼物中除却女子、骏马、车驷外,还有百车海盐,吾等从赵小司寇处辛苦求来了百余钟,勉强足食,可现下齐人一次性就送来了数百钟!针对鲁国的禁盐策已经结束,齐侯在书信中承诺,不会再阻断关市。”
叔孙氏现下是鲁国最弱小的卿,控制的人口甚至只是赵无恤的一半,所以他有极大的危机感,一直想给自己找一个强援,齐国便是较好的选择……只要有齐国扶持,那季氏、孟氏、赵无恤便不敢肆意兼并自己了!
三桓中,已经有两桓倾向与齐国和平,只要作为执政卿的季孙斯再拍板,那这件事就基本定下了。
季孙斯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齐侯在送来的礼物、国书外,还给他了一封私信……
所以他先是不说话,而是笑着将目光转向了公议中一直沉默不言,看似拘谨地思索事情的孔子:“大宗伯觉得,齐国此举何如?”
孔子整理衣襟,起身道:“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聘者,宴有好货,飨有陪鼎,入有郊劳,出有赠贿。然齐人之聘,轻礼而重币,其仪于礼不合,其思黠而不正,虽然,然齐国请平之意不可忤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