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对子路说,要先请教父兄才可以去做;而对冉求说,听到了就马上去做。 后学弟子公西赤不解,为何面对一个问题,夫子给两位师兄不同的回答。孔子答:“求也退。 ”冉有这个人啊,有点畏畏缩缩的,难得主动想做个什么事,我就推一把。“由也兼人” ,子路喜欢胜过别人,跟匹野马似的,就要给他套上笼头了。 面对暴躁的子路,孔子也严肃地说道:“由,诗言,‘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以身犯险不是君子应该做的事情,何况此事也有隐情,你先退下,让为师来亲自询问。” 子路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便讷讷而退,换了孔子下车,恭敬地在坟墓前再拜祭奠,随后和蔼地问老妇人道:“阿妪,泰山多虎患,既然连续有亲人被害,为何不离开此地?”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惨笑着道:“下妾等本是阳关人,之所以搬到山下居住,是因为此处没有阳关的残暴政令!” 孔子默然,过了半响后又朝坟墓拜了一拜,将自己的口粮给老妇人留下,上车时叹息一声,对子路说道:“子路要记住,苛政猛于虎也!” 子路凛然受教。 随即孔子对颜回说道:“调头罢。” 颜回由此知道,夫子是不会去阳关低声下气求助阳虎了,阳虎在阳关为富而不仁,逼迫民众逃亡,宁愿面对虎患也不愿回去受苛政。向阳虎求一分粮,就是为阳关鲁人增加一分苛政,这种事非君子所为。 “还是回去另想办法罢,只希望子有,子我能有所收获。” 和来时一样,师徒三人孤独地行驶在山道上。 孔子扭头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坟冢,心中哀叹:“初税亩、作丘甲,名为革新,可府库虽然充实了,但民众受的压榨越来越多,公田甚至达到了二半之税。纵观鲁国,行苛政的卿大夫何其多也,如今甄、廪丘两邑入鲁,只希望赵氏大夫像赐所说一样,能行些许善政……” 在岔路口,颜回握辔问道:“夫子,吾等回中都么?” 孔丘眼睛微眯道:“不,去曲阜。” “鲁城行人署的柳下季大夫,费邑的公山氏,都可以试试向他们求助。” …… 而远在中都,赵无恤将俘获的大野泽盗寇也留在了这里,在借宿一夜后,再次拔营东行,去往曲阜。 冉求昨日与赵无恤相谈甚欢,言及政事对答如流,颇受赵无恤激赏,如今将要分别,所以他一大早也起来相送。 清晨时分,在走出几乎不设防的内城时,一行人却遇到了一群快乐的民众,他们嘻嘻哈哈地仰头望着城垣上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四十余岁,模样俊朗,他留着一圈浓郁的胡须,没有束髻。就这么散发敞怀,随意地坐在高达数丈的墙垛上,怀里抱着一架瑟在轻轻弹奏,一旁还有个三四岁的孩子,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爬在男子的大腿上。 瑟声清扬,歌声婉约,中都的民众乃至于赵无恤的武卒们都听呆了。 这也是赵无恤自离开晋国后听过最美妙的音乐,和下宫乐官乐师高有得一拼,可其中那份飘逸活泼却又是乐师高的大雅之音里不曾有的。 昨日见了有些古板的仲弓和闵子骞,冉求、公西赤也是知礼君子,现在眼前却突然冒出这么个放肆不羁的老男人,和中都守礼鞠让的风气颇为不合,赵无恤觉得有趣,不由问道:“这又是何人?” 冉求无奈地说道:“是求的师兄子皙,那孩童则是他的幼子……” 子皙,也就是曾点,孔子年纪最大的弟子。 “子皙好音乐,性情一直豪放不羁,当年鲁国大夫季武子死时,他去吊唁时曾‘倚其门而歌’。当时有人问他,鲁国上卿去世,你不悲伤就罢了,却在门楣箕坐而歌,这样真的好么?大夫可知子皙是如何回答的?” “愿闻其详。” “子皙言,万物皆有所化,而人亦有之。人死而归于自然,一如枝叶枯黄落地,重新滋养树木,这循环往复本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季武子将要安然歇息于天地之间了,而我却要凄凄徨徨地恸哭,何苦来哉?子皙最后被季氏轰走,从此被称为‘鲁之狷士’。” 赵无恤哑然,这还是儒么?这份随意与不羁,已经是“庄子妻死,鼓盆而歌”的道家做派了吧! ps: 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七月笔下的孔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主观印象,要是和读者想象中的孔子不符,请轻喷。但孔子和其弟子言辞和行为记述,基本上都是用的《论语》《礼记》《孔子世家》原文,结合史诗演绎,并非空言,没有胡编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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