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道:“寡人心意已决,六月初一,便赦越君归国!”
……
伍子胥伐楚破郢功成名就,被吴王阖庐封在申邑,故称之为申胥、申君。
他是吴国最大的封君之一,食户上千,家里却并不显得富庶,夫差战胜越国后大兴土木,也给了伍子胥不少赏赐,让他扩大府邸,但伍子胥却把那份功夫省了下来,用这笔玉帛减免了封地的丘甲和田赋,还养了几名食客。
所以相邦府还是那样,不大不小,进门第一进就是广三十步的外院,铺着石砖,透过天井能看到蓝天。正堂将外院与内院隔开,是接待客人,举行宴会的地方。正堂后面又是一进小天井,两旁有副院,房舍林立,有套间,有单间,这是给宾客们住的地方。
春秋卿大夫养士的风气已经很久了,但直到十年前晋国赵鞅广纳宾客,养士三千,这才让这套用人制度在诸侯间风靡开来,伍子胥亦不能免俗。套用了赵氏制度,他家的宾客也是分等级的,下宾住单间,上宾则住在套间里,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专门的车马仆役。
其中,更有一位上宾的住处,就在相邦的居所旁边,甚至有一道小门直接连通,准许他随时到隔壁串门。要知道里面可是住着相邦的妻妾儿女的,如此不避讳,可见此人地位非同一般。
这一日,小门再度吱呀开启,白发苍苍的伍子胥穿着一身常服,未戴冠,只用巾随意地包了头,拎着一壶酒,自己找上门来了。
副院中有一株绿意正浓的芭蕉,黄犬卧于花丛畔,伸长了舌头看两人在院内天井里练剑……
一名少年,劲装披甲,他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银冠束发,容貌稚嫩,隐约有几分伍子胥尚未白头时的模样,正双手奋力举着剑,应付对面简单却致命的攻势。
一名老者,穿青灰色常服,容貌锐利,瘦削有如危岩嶙峋,一对猿臂修长,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持吴剑,动作丝毫不花哨,却刚猛难挡,轻微的变招变化无穷。
伍子胥也不打扰他们,捋着胡须看了片刻,胜负很快就分出来了,但见那少年哎呀一声,手里的剑便被打飞老远,被老者用剑尖顶在胸膛,显然是落败了。
“可惜……”少年有些不服输,跺着脚遗憾地说道:“差点就赢了,武子,你我再来过。”
老者捡起剑扔还他,笑而不语。
伍子胥轻咳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板着脸训斥少年道:“小子狂妄!想赢过剑术甲于吴国三军的孙武子,你再回去练上三十年罢!”
少年惊觉,连忙收剑下拜道:“见过父亲。”他是伍封,伍子胥的独子,伍子胥在楚国原本已经成婚,但逃亡的时候其妻为了不拖累他而自杀。伍子胥入吴后,声称不破楚国,无以为家,所以直到入郢归来之后,才娶了当年送他食物的漂母之女,一年后有了伍封。
中年得子,伍子胥却一点不溺爱,对此子极其严厉,只要他一瞪眼,伍封便半句话都不敢还嘴。
“子胥何出此言,孺子可教,假以时日,或是一名勇将。”
孙武哈哈大笑,接过竖人的葛巾,让伍封擦了擦满头的汗,至于他,刚才一番交锋,脸上竟连半滴汗都不见,可见其剑术之高深莫测。也只有少数人有机会一睹他显露真本事,据说当年他老师司马穰苴含冤而死,孙武逃离临淄时,一把剑面对数十名齐国甲士,连破三十甲,越城墙而走,却未杀死一人,轻重拿捏得十分恰当,让他闲暇之余教儿子练剑,伍子胥很放心。
三人在芭蕉环绕的亭子里就坐后,伍封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父亲听说了么?去岁晋国赵韩与郑国开战,有一名将领,帅师在东虢阻郑军十余日,大败之,让赵韩两家拔成皋,这名赵将,据说就是兄长!”
他口中的兄长,就是伍子胥抚养长大的义子王孙胜,王孙胜离开吴国时,伍封年纪尚小,等伍子胥出使齐国后独自过来,没了玩伴的伍封哇哇大哭。这几年来,他一直念叨着这位义兄,学剑的目的,也是有朝一日能去寻他。南北殊途,晋国的消息传到吴国,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所以伍封说的这件事,已经是一年以前了。
伍子胥冷冷看了儿子一眼,王孙胜的归宿,是他心中最遗憾的一点,他身为楚国王孙,心中的大志在吴国是绝不可能实现的,老王阖闾的时候,伍子胥都没办法,何况现如今新君在位,已经开始嫌弃老臣了……
不过见儿子如此重情义,颇似当年自己的兄长伍尚啊,没有继承自己这刚烈的性格,或许是件好事。
他心一软,便说道:“汝若是想念王孙,可以去修书一封,捎商贾带去晋国。”
伍封欢天喜地地去了,伍子胥看着他的背影,才淡淡地说道:“少年不知忧愁,王孙是我与长卿一手教出来的,以他的本领,在贤臣猛将如云的赵氏出头并不算难,只希望有朝一日,不要与吾等对决于疆场。”
孙武大笑:“人无百年寿,常有千年忧,我已归隐于市,子虚也半截入土,赵吴构难那一天,或许都赶不上。子胥还是担心下自己的近况吧,今日吴王大宴,你这个做相邦的,为何缺席?”
PS:春秋战国尊称对方时,多是氏+子,如孔子,荀子,屈子。唯独齐国例外,喜欢名+子,如孙武,除了叫他孙子外,也有称之为武子:“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尉缭子》,还有匡章,也被称为章子。第二章在晚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