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体弱多病,却压根没有想到玄放竟然是十分罕见的极阴之命!
玄数以前也只当是父亲心疼曾孙子,对他多番照拂。
而现在,真正的原因,一切都明朗了。
竟然……残酷到可怕。
玄数抬头望了一眼父亲伤心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伤心到底是真是假,但玄数觉得更加心惊的是,此刻他自己的心情,居然没有太大的愤怒。
平静到连他自己觉得可怕。
或许,他从骨子里面就是一个野心家。
野心家从来不在乎会付出多少的代价,只在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骨肉亲情,更是笑话。
若是他的父亲只是一只没牙的狮子,恐怕玄数自己,会毫不犹豫一口吞下他。
……
玄宫。
名为宫殿,却的确有宫殿的华丽。
虽然因为建于地底,总有一种沉沉的阴气,但是在建造上,却丝毫不含糊。
此地宫,高达三丈,石柱擎天,雕龙刻凤;两旁又有浮雕石刻,风水卦图,浩瀚般神秘的文字;地铺汉白玉,饰以金银,华贵精美。
昏暗的地宫被小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亮,更往离去,深不可测。
玄松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顺路而前,不一会儿,便到达一座石门之前。
“转动那个石盘。”
玄数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到那石门旁的石盘前,只见石盘刻画着诸天星图,缀以明玉,华贵又神秘。
也就是目光停顿了一瞬,玄数伸出手,用力转动石盘。
石盘出乎意料的重,亏得玄数多年习武勤耕不辍,看着他已经是六十多岁上了年纪了老人了,但是他那双仍然健壮的手臂,在发力之后,骤然鼓胀,横练的筋骨在这一刻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石盘转动,沉重的石门也缓缓打开。
一个寒冰的世界,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饶是玄数多年习武,血气旺盛,这个时候也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浑身一抖。
这里,恐怕有零下三十度了。
玄数暗自猜测着,玄松却随手打开了墙上一个与四周同色的柜子,取出两件厚厚的皮毛大氅,递了一件给玄数。
也不知道这皮毛是出自什么动物,玄数往身上一披,寒气立退,顿时温暖春。
玄松一言不发,带着儿子往里而去。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刚刚的悲伤和惋惜,有的只是一股狂热和欣喜,激动得仿佛要面圣一般。
但玄松的脚步还是很稳,一路走进去,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踩着冰面前行,稳重山。
玄数也是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有多大,跟这里的大小比,外面那个地宫,简直小得可怜。这个冰天雪地的洞窟,大到几乎把玄家山的内部都给掏空了,玄数这才明白,为什么玄家山的气运从来看不到,更是常年偏冷,纵使夏天也是此。
恐怕,一切都跟这个冰雪洞窟脱离不了关系。
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的尽头,竖立着一堵高高的冰墙,冰墙光滑镜,雪白透亮,几乎可以看到里面那个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冻在冰中的缘故,他的容貌却依然栩栩生,百年的时光同转瞬即逝。
这男子一身白衣,翩若谪仙,玉雕般的面容精致优雅,嫣红的嘴唇微翘,带着的笑意却让人心凉。
玄数震惊无比地看着那个冰中的男人,从父亲的各种反应来看,那个男人的身份显然呼之欲出!
玄松已经喃喃着跪倒在地,顺便拉着玄数一起跪倒——
“看!儿子!这就是我玄家的先祖!玄洛!”
玄数刹那间险些忘了呼吸,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
玄放被老奴引领着,一路下了地宫之后,简直惊奇连连。
他已经忘了一开始因为听到爷爷找自己,而生起的惧怕之心了。老祖宗对他来说,就同一根定海神针,以前都是此,有老祖宗在的地方,自己从来都没有被爷爷斥责过,老祖宗都会帮着他。
于是,他只是把这次当成普通的见面。
直到来了这地宫,他才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是,很快,这藏匿在玄家山多年居然都没有被发现的地宫,带给玄放的惊奇和兴奋,早就冲淡了他的警惕,他甚至开始各种揣测起来——
这地方他可是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的,恐怕玄家之中,来过的人也没有多少吧。老祖宗和爷爷刻意将自己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何呢?
难道说……
一直以来被老祖宗疼爱的玄放,从来都认为自己与玄家其他的子孙不同,他是更加高贵优秀的。再加上面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实在是容易让他浮想联翩。
比说,他是知道,他的爷爷,现在的玄家家主,就是老祖宗亲自退位让给他的。
那老祖宗若是发话,让爷爷定下自己成为玄家家主,或者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爷爷恐怕不敢不答应吧?
一想到这里,玄放就乐呵乐呵的期待到不行。
就算他这样的纨绔大少,也知道正统的继承人和一个普通的大少爷,地位是有何等的天差地别的。
很快,他来到最里面的冰雪洞窟。
玄放一眼就看到了爷爷,之前期待得再怎么豪情万丈,这会儿也先是气弱了三分,喊了一声“爷爷”,然后眼睛四处打转,一眼看到那堵冰墙前面站着的老祖宗,高兴喊了一声,语气中的兴奋任谁都听得出来。
玄数难得的没有在大孙子面前摆脸色,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孙子不靠谱,不上进,见了他不是脸色严厉,就是动则斥责。
但现在,却是难得的温和。
毕竟……
但玄放没有看到,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老祖宗的面前,高高兴兴地又喊了一声“老祖宗”,他无意中抬头一看,却发现冰墙中不知道冻着一个人还是尸体,登时吓了一跳。
都冻在冰里,没呼吸了,应该不是活人吧。
可为什么他看着就觉得这么害怕呢?总有一种下意识想要退后的感觉。
玄松转身看到玄放,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哦,我的乖孙来了。”
玄放回了一个笑容,又带着怯意望了望头顶:“老祖宗,这个人……是谁啊?”
“你很快就知道了。”玄松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带着玄放走上了一个冰筑的高台。
这里到底都是冰凌冰柱,一片雪茫茫的,倒是很难发现,原来就在那堵冰墙的对面,有一个坚冰堆砌的高台,一块块冰砖铺就一条阶梯,一直通往那高台的顶部。
玄松就这样带着玄放,一步一步走上这高台。
玄放没有像玄松一样穿着皮毛大氅,这会儿冻得直哆嗦。
“老……老祖宗……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玄放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只是说话仍然在哆嗦。
玄松一脸的和蔼可亲:“这里?这里是我玄家的根源之地,我玄家先祖的长眠之地啊。”
玄放瞪大眼睛:“难道……难道刚刚那里的人就是……!”
玄家先祖?玄放觉得自己脑袋快要当机了。
玄松笑眯眯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上了高台。
玄放这才看见,原来这高台上有一个冰台,上面刻着一些浅浅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来,乖孙子,在这里躺下。”玄松拉着玄放,让他躺在冰台上面。
近距离接触寒冰的结果,就是觉得自己
是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冻起来了,玄放一边哆嗦,一边奇怪地看着老祖宗,忍不住问:“老祖宗,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觉得奇怪,但心底到底是对老祖宗信任的,有爷爷在下面,更是不敢反驳,老祖宗说什么,他都乖乖按照做了。
玄松干枯鸡爪的手,在玄放的头顶上轻柔的抚摸而过。
“哎,我的乖孙……”他一脸的悲痛,哀伤地凝望着这个疼爱了二十多年的曾孙子。
不知为何,玄放只觉得,老祖宗抚摸过的头皮发麻,他的表情不仅不让自己感动,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直觉想要起身。
但玄松的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脑门上,一个手指,便压得玄放动弹不得,根本找不到地方用力。
“老祖宗!这是要做什么!”玄放再傻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急忙大喊。
“乖孙子,不要闹,听老祖宗跟你讲。”玄松的手,不断地在玄放的头顶上抚过,温柔怜惜,“我玄家先祖,玄尊玄洛,一身天赋异禀,学究天人,偶然得长生驻颜之术,年过八十,仍然稚少年。此长生之法名为龟虽寿,习寿龟的吞吐之法,龟息抱元,以得长生。只是,这龟虽寿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一件神物。玄尊在一百多年前,争夺失败后,便将自己封入冰中,嘱咐我等后人不断努力,待时机一到,便可将他,从冰中请出来……”
玄松缓缓讲述的时候,玄放已经在冰台上动弹不得了。
不是被冻得,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了。
悄然间,冰台之上突起很多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玄放的身体里,同附骨之疽,冰寒深入骨髓。
玄放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能够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老祖宗救我!求求您!”玄放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爷爷!爷爷救我啊!爷爷!”
玄数心无波澜,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玄放身下的冰台,一点一点被红色充斥。然后,隐藏在冰中的巨**阵,一点一点被这红色填满,也逐渐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那红色,正是玄放的鲜血!
玄放已经失血过多,已经眼前发黑,嘴唇苍白了。
玄松的手一直落在这个疼爱的孙子头顶上,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可以啊,冰封百年,再出来,血气何旺盛恢复?幸亏,上天给我送来了放儿你这个乖孙,极阴之命……不仅可让玄尊醒来,更可让玄尊的实力恢复巅峰!”
听到玄松口中所说的一切,玄放终于明白了。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疼爱我的理由……”玄放的眼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悲哀。
他是真心把老祖宗当成敬爱的长辈,却没有想到,在这位长辈的慈爱面容下,隐藏的是这样一颗狠辣的心?
玄放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宛若空了,随之流逝的,便是他的生命。
“为……为什么……我是……你的……曾孙啊……”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了疑问。
玄松被这个问题问得癫狂地大笑起来:“乖孙!若是玄尊醒来,恢复巅峰,带我玄家走入地宫,得到元家积攒数百年的无上财宝,必然可让我玄家君临天下,何须再看天下人的脸色?而玄尊休息的龟虽寿之法,更是可带领我等,迈入长生的通天大道!乖孙!你是我玄家的大功臣!老祖宗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玄放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最后看了老祖宗一眼。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有时候在老祖宗面前的随意放肆,总是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大概是他骨子深处,在恐惧着这个老人。
原来,他什么都不曾看透。
带着复杂的情绪,玄放彻底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而此时,他体内的血液几乎被这个冰台给榨干了,所有的血液,顺着冰中暗槽,流向对面那冰墙,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血红色的光芒流转绽放,诡异又神秘。
天上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声。
玄数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原来不是雷鸣,而是那高至穹顶的冰墙,开始塌了。
……
玄家庄园。
突其来的地震让整个庄子的人都慌了,大家惊呼着,跑到空旷地,或者躲在书桌下面。
而假山之上仍然假寐的玄野,也腾地坐了起来,四处打量。
他低声喃喃:“这……不是地震!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他翻身而起,匆匆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
终于,以玄放全身之血,和他的生命为代价。
冰墙碎裂,轰然倒塌。
那尘封了百年的人,也在这轰动中,缓缓苏醒过来。
纤长的睫羽颤动,一双琉璃般璀璨,却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到可怕的双眼慢慢睁开,无情地在身前的地方扫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两人老人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高声大喊“玄尊”。
玄尊?看来,应该是玄家的后人才对。
他当年的确吩咐过,果时机到了,就开启冰墙,让他苏醒。
那这里……还是玄家山的冰雪洞窟吗?
他的思绪缓慢运转,理智与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暖。
雪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碎冰之上,轻巧随意,衣袂翩飞,恰若仙人。
“地宫将开,随我同来。”袍袖一甩,他开口,声音仍然百多年前般,清冽,无情,寒冰。
“是!”玄松激动而痴迷地望着玄尊的身影。
而玄数,一同应着,趴在地上的他,没有抬头看那位先祖,而是若有所思。
雪衣男子身影微动,蝴蝶般掠过重重碎冰,轻盈得像是在飞。
他,是玄洛。
玄家之主,玄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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