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塌下一大块。
稍稍低头,金龙口中虚衔的炎球慢慢地降落,对准了城头。嗷地,浓尘中响起一声怒吼,紧接着一道赤褐色的吐息一闪飙来。眉心一狞,金龙如利剑般的尖牙龇起,毫不犹豫地往前一喷。蓬然爆响,灼热的金焰化为火柱,倾泻而下。
隆地一声如打雷,两道光束碰在一起。
赤光以先发之势汹汹地继续往前压了几丈,随后突地停住,僵持了几息,紧接着如同升至尽头的烟花,嘭地溃散。
吽——
城墙上爬起的鹰王龙展开双翅,利爪展开,生生地硬接了迎头压来的火焰!
凶光从双目一闪而过,金龙往下一沉。
烈焰Fong地暴涨,将鹰王龙连带着一片城墙吞没,在啊——的怨愤不甘的嚎叫声里,将方圆几里点燃为火海。
倏然间,即便是白昼,天地依旧随之骤亮。
砰砰——
浴火的焦黑龙影往上爬,附近的城体却像是在火焰炙烤下的冰块,迅速崩塌、融化,让它的挣扎徒劳。
金龙扬起头颅,牙缝里兹地再次冒出几缕火花。
“够了——”
忽然,远处传来惊急的喝止。
充耳不闻,丝毫不理会的金龙头颅一摆,扬口喷出又一道火柱。炙焰的漩涡直击而落,将沿途散碎的烟火一扫而空。
银光闪烁,在炎海上方乍现。
嗡一声,银色的光圈旋转,化为光阵,堪堪挡住袭来的焰柱。但好景不过转瞬,一息不够,法阵边缘就剧烈地晃动。
啊啊——
虽然力所难逮,银光却并没退缩,啸声中隐隐透着难言的呐吼。
嗯?
灿金的双目晃了晃,金龙的神情微微地愣了愣。
这熟悉的声音——
龙头一敛,喷出的金炎戛然而止。下方,银光一顿,紧接着往上猛地一抛。轰地,火柱九十度折角,垂直地射上天空。
“你做什……”
“够了!哥,够了,可以了……”
天空龙的银色羽翼被火光映得通红,龙仙凌仰着头。双翅扇动的风压下了周围的火烟,将他身下和身后的情景展现开。
金龙抬首,恢复几分清明后的瞳孔略定。
残火仍然在烧,以城门为中心,方圆数里,正在融化。城墙、土地、楼宇,城里的街道、建筑,像冰造的一样呈半化状。
无法得知伤亡的状况,但尸体一具也看不到了。城内的更深处,原本跟随苍叶云而来,但慢了一步的军队傻了似的,全部驻足不前。往周围扩散,是无数的目光,惊恐的目光。因为恐惧,民众已经开始仓惶地朝不同的方向逃离了。
片刻的停滞,空中金光一散。
望着城内的情形,为汗水浸湿的刘海下,先瞳的视线微微凌乱。
“哥——”
“谔?”
“快让他们停下来,已经结束了,让他们停下来……”
“什……”
先瞳的视线略显模糊,在龙仙凌焦急的喊话声中,有些迷茫地掉转头。顷刻后,他的眼神凝了凝,紧接着猛颤了下。
哇啊——
仿佛被屏蔽了的声音,直到此刻才如惊雷一样炸开。
屠宰场。
仅仅数百的黑影,疯狂如残戾的暴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入眼处,四野溃兵,骨肉的碎块和着血,将土地染得暗红。
惨叫声、惊叫声、哭饶声……
还有燃烧的声音,建筑在坍塌的声音,燥热的风的声音……先瞳额头上冒出两条虬筋,瞳孔徒地恢复了纯粹的漆黑。胸口鼓起,他用力吸了一口大气,布满汗水的脸色灰白的没有人色。龙仙凌似乎觉察到了异常,随即就透出显而易见的担忧:“哥……”
“停手!”
先瞳吼一声,然而,下方的屠杀依旧,他又吼了一声:“停手……”不知道是声音不够大还是其它原因,竟没丝毫效果。眼看着不断扩大的屠戮在继续,已经毫无战意的士兵哭喊着,惨嚎着奔逃,先瞳龇起牙,呵出一口炽热的气息:“我说……”
啊呀呀——
仓忙的士兵摔倒在地,刚翻转身,身后嘣地就追上一道如同怪物一样的血红黑影。因为害怕、后悔,这士兵吓得霎间尿崩,痛哭流涕。这简直就像地狱,不,这根本就是地狱!在血影挥动畸长的长爪一拍而下时,士兵闭上眼,心里的希望,是在下一刻会突然醒来,然后发现,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只不过是一场过于他妈的真实的噩梦。
于是,似乎时间就这么定格了……
过了多久?士兵不确定,当他再次睁开眼,就见到影子晃动,与闭上眼前基本没有变化的画面,幻觉一样转变。
嚓——
那个怪物的长臂连着身体被切成了两瓣。旋即,稍显清癯的人影从模糊转为真实。
士兵的眼球瞪圆了。即使是背面,他依然能够认出对方。绝对不会错,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只要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忘记。
呜噢!噢!
已经没有了人形的怪物一分为二,却还活着!嚓、嚓两声,结果就又被横着连切两下,活活地被分成了大小七、八份。
眼白一翻,士兵吓晕了。
“我说……”
赤红色的火焰一卷,将碎块轰成了比骨灰更干净的渣。接着,随着缓缓站起来的身影,狂怒的咆吼陡然震彻方圆百里——
停!
停!
停!
……
余音回荡,经久不绝。
那些暴躁的好像杀戮无止的黑衣怪物,一个接一个地停住。因而,真就像做梦一样,战场就这样真的静止了下来。
噼啵。
城墙还在烧,先瞳回头望了望。
因为高温,血气蒸发,漫天模糊的猩红。火光、烟雾、沙尘、热风,地上的残肢、断臂、内脏、骨肉,视线的范围内,都是这些。
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龙廷那边的目光,不认识的,认识的……
其实已经脱离了大部分旁观者对正常事物的认知。哪怕第四、第七军团的叛乱是天龙近些年最恶劣的事件,但大部分人所表现出来的,除了惊惶外,还有愤怒、不忿,而这时,连这些都没有了,剩下的,仅仅是最最最纯粹的恐惧。
……
先瞳掉过头,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