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起来,他们一点儿没有疲劳之感,便是再投进去几百人怕也不成,这令他心惊。
如今最怕的是士气低少,众人被杀得胆寒,那么就会一哄而散,各自跑了,不再齐心协力的杀这无量十骑。
他们马贼,虽然悍勇,有血气之勇,但缺乏纪律,善打顺风仗,欺软怕硬,一遇到硬茬子,先逃为要。
见到攻势一缓,他毫不犹豫的喊出了两千两赏钱。
但是,他这一声喊出,却是应者寥寥,冲向无量十七骑的人仍旧不多,各自停下身形,迟疑不决。
见状不妙,他大喝一声:“杀一个人,赏黄金千两!”
这一声喊出,顿时众人轰然一声,大叫:“杀――!”
于是,个个奋勇当先,双眼再次变得血红,灼灼瞪着无量十七骑,恨不得吞了他们。
黄金一千两,可不是白银一千两,那意味着,尽情的吃喝玩乐,也不怕花完,一辈子无忧。
这比起一千两白银来,诱惑大了十倍,便如后世的一百万与一千万,一百万,可以两个房子,靠放租也能衣食无忧,但一千万,却是截然不同,你可以尽情的花。
为了黄金一万两,足以拼一命,这是所有马贼的心思,否则,过了这一个村,没有这个店了,便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挣够一千两黄金!
他们个个奋勇争先,毫不犹豫,也拼了命的搏杀。
无量十七骑却毫无感觉,只是不停的挥剑,每一剑必有人倒下,死去,其余人的攻击,根本刺不进来,全靠着剑法的玄妙。
杀人对他们而言,只要按照剑招去做便是了,根本不必费心,反而极为放松,细细体味着内力入体的感觉,舒爽难言,如浸在温泉中。
身体舒爽,胸中杀意盈沸,这皆是剑法所致。
“铮……”又一声轻响,琴声悠悠,在众人耳边缭绕。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们的心也跟着冰冷起来,刚才涌止来的血气再次褪了下去,如潮水落下。
血气一褪,他们不复先前的奋勇,迟疑了一下,看同伴们一一被斩杀,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不由胆寒。
“黄金两千两!”方脸大汉再喝。
但这一次,人们却不再受鼓动,很快,竟没有人往前冲,个个都后退,迟疑不决的握着兵刃。
此时,他们眼中,无量十七剑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收割着他们的性命,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他们戴着的面具,仿佛是厉鬼一般,一双双眼睛冰冷无情,仿佛不是人的眼睛,面具下面仿佛不是人,没有人的感情。
长剑上不停的往下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到旁边的草地上,而他们周围,一具具尸首横七竖。
如此的情形,他们越看越怕,越来越觉的心寒,生怕自己也变成一具尸首,倒在他们的剑下。
“黄金一万两!”方脸大汉的嘶叫声再响。
这一次,周围诸人眼神冷漠,却是没有一个心动的,一千两,一万两,固然令人心动,但看这情势,却是没有命去享用。
“一万两,大伙一起上,他们只有十多个人,吐一口吐沫也能淹了他们,杀呀!”方脸大汉嘶声喊道。
众人仍旧不动,反而慢慢的后退,看着情势,马上便要逃散开去,不再有搏命的勇气。
“杀――!”乔峰蓦的一声大喝。
喝声中,他双腿一夹马腹,猛的冲了出去,朝着方脸大汉的方向冲过去,剑光划出一道匹练,直直劈下。
挡在身前的一个马贼挥剑相挡,“当”一声响,他连人带着剑直直倒了下去,跌落马下。
乔峰毫不犹豫的继续前冲,挥剑如电,当者披靡,凡是阻在身前的,莫不被他连人带剑劈倒。
身后,无量十七骑紧跟而上,挥剑如电,凡是挡在身前,无不幸免,有的知机,忙不迭的后退,躲避其锋芒。
其他人见状,有样,忙不迭的后退,不敢挡他们。
他们看得出来,但凡挡在这无量十骑身前的,没有一个能挡得住,别人不成,自己也不成,无论多高的武功,在他们跟前,就像纸扎的一般,碰上去,就像是鸡蛋碰石头。
见到这般情形,再去拦他们,就是嫌自己活得长了,自寻死路,他们能活到现在,自然不会有如此想法。
很快,他们没有再敢拦截的,即使拦,也去阻拦乔峰,而不是去拦无量十七骑他们。
被乔峰劈中,受了伤,看不出什么生命危险,但阻拦无量十七骑他们,却是自寻死路,两害取其轻,自然一股脑儿的冲向了乔峰。
乔峰见状,暗自苦笑,思忖不已,难不成,是自己太过仁慈了,所以他们欺轻怕硬,不去拦身后,全部挤在自己身前。
他下手狠辣了几分,再不留力,长剑挟着狂风,凡有所触者,无不摧筋折骨,无一幸免。
但见每一个人与他的剑相触,皆飞了起来,从马背上飞起,在空中掠过,落到地上便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气绝身亡了。
但此时人们已经红了眼睛,虽然他下了狠手,却已经晚了,人们蜂涌而上,个个争先,唯恐被身后的无量十七骑碰上。
转眼功夫,乔峰下手奇快,已经解决了二十个人,却一步没能迈动,被挡在了原地。
无量十七骑却闲了下来,无人冲上来,他们所向之处,顿时变成一片空白,人们纷纷不迭的后退,躲避。
他们见状,却不能抢在乔峰的身前,只能在后面掩护,颇是轻闲,没有人冲上前来。
一会儿过后,乔峰见他们没有动弹,一直有人冲涌上来,他暗自苦笑,却不再强冲,扬声道:“容前辈,我在后,你们上前!”
“是!”容子矩沉声哼了一声,一挥手,顿时呈一个三角形,冲到乔峰前头,如一个楔子钉了进去。
他们一到前头,效果立竿见影,人们纷纷闪避,所过之处,一片空白,没有一丝阻碍。
那方脸大汉却不闪避,他与几个首领站在一起,见到无量十七骑冲过来,他们迎着冲上来。
“叮叮叮叮”刀光剑影中传出清脆的交鸣声。
剑光一闪中,方脸大汉身子一颤,缓缓倒了下去,跌落马下,一动不动,却是直接气绝身亡。
他面对的容子矩,剑法最为老辣,一剑下去,方脸大汉竟然接不住,他当初看着无量十七骑的剑法简单,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当他亲自面对时,却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别有一番古怪在其中,可当领悟时,黑暗已经袭来,如一道巨浪扑来,瞬间把他淹没,再也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他已经气绝身亡,最终仍不明白,这剑法究竟古怪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有古怪而已。
其余的首领,武功不如方脸汉子,面对无量十七骑的剑法,也是一招也接不住,剑光闪烁中,一一化为了亡魂。
“啊,大首领死啦!”有人失声惊叫。
“二首领也死啦!”同时有人惊叫,随即又有一声惊叫:“宋首领也没有啦!”
人们看到几个首领纷纷倒下,大惊失色,有的跳下马,落到他们身边,试探他们鼻息,脸色大变。
他们试探之下,无一不是气绝而亡,没有一个生还者,所有的首领,无一生死,全部死了。
他们有些无所适从,呆呆的看着无量十七骑,随即望向周围的众人,目光茫然,不知该怎么做。
有人见他怔怔发呆,忙大声问:“张二,快说话!……首领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都死了!”张二怔怔片刻,抬头望着众人,目光茫然,吃吃说道。
“都死了?”有人忙问。
“都……都死了!”张二点点头,脸色一片悲哀,似是想哭出来,瘪着嘴,嘴唇乱颤。
乔峰看着他们一哄而散,数千人四散逃开,再也没有一个阻拦他们的,摇头叹息。
他实在没想到,如此多的人,竟不敢对付自己,反而如鸟兽散开,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乌合之众,毕竟是乌合之众,永远无法形成真正强大的力量,乔峰摇头叹息,暗自警惕,想着若是自己成立帮派,千万不能如此,一味强调人多,仅是摆摆样子罢了。
“铮……”恰在此时,一道琴声响起。
这一道琴声突兀而奇崛,仿佛一下子猛的拔高,如一只白鹤腾空而起,直冲云霄,毫无征兆。
这一声琴响,正在四散飞逃的众人听觉心一跳,动作一缓,周身的气血随之一翻,浑身软了下来。
“嗥……”一声长啸声响来,宛如春雷滚滚而来,听在耳中,仿佛迎面刮来了狂风。
这乃是正宗的虎啸,乃猛虎丹丹发出的长啸,气势千里,扑天盖地而来,令人惊惧,源自于心底的恐惧。
所有的马顿时一缓,随即趴到地上,一动不敢动,无论主人怎么打,怎么骂,都是趴在地上,无论如何就是不动弹。
无量十七骑却是安然无恙,不过,却也是不安,前蹄轻刨,似是随时会冲出去,烦躁不安。
那些马贼们纷纷奇怪,不知所谓,怎么一声长啸,这些马都吓成这样,像是遇到了猛虎一般,寸步不行。
他们无奈,转头看一眼,见无量十骑士正站在那里,安稳的站着,静静打量这边。
他们与面具中的眼睛一对,只觉冰冷无情,似是嘲笑他们的挣扎,心中更加恐惧,忙不迭的转头便跑。
无量十七骑却没动弹,只是静静站着,看着他们四散逃开,惶惶如散家之犬,说不出的好笑。
“铮……”又一声琴响,悠扬悦耳。
他们正四散逃开,没有闲情逸志听琴声,却也觉得,这琴声着实好听,一听便入耳,说不出的动人。
“铮铮……”琴声再响,宛如高山流水,潺潺而下,沿着曲折的小溪,往山下流来,泉水清澈动人。
他们仍在奔跑中,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近百米远,却仍在担心,这无量十骑的马极快,这么近的距离,一下子便能追得上,委实不能让人放心。
“铮铮铮铮……”一串琴声倾泄而出,宛如一串玉珠滚落在玉盘中,清脆悦耳,令人闻之心畅。
他们仍在奔跑,已经跑出了两百米,回头一看,无量十骑仍静静站在那里,气势森森。
他们心中松一口气,忙不迭的急赶,生怕他们动弹,这么短的距离,一下子仍能追得上。
虽然他们四散逃开,无量十骑想追,不可能所有的方向都追上,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选自己这个方向?!
这个念头逼迫下,他们拼命的跑,只恨爹妈少生了自己两条腿,不够用的,唯恐跑得不快。
“铮……”又是一声琴声。
随即,琴声连绵,悠悠不绝,在他们耳边飘荡,动听则动听,他们却无法静下心来品评,只顾着拼命的逃跑,没有闲情逸致。
但琴声飘荡,却是毫无阻碍的飘进他们耳朵里,即使没有闲情逸致听,也无法拒绝,直接钻进心里。
听着优美的琴声,一边奔跑,却也不错,有的马贼暗自欢喜,倒有些喜欢听这琴声了。
但一会儿过后,他们马上后悔了刚才的念头。
琴声忽然与他们的心跳结合在一起,心跳与琴声的节奏引发了共鸣,难以控制。
琴声高,则心跳厉害,琴声低,悠缓,则心跳缓慢。
琴声忽高忽低,高低不一,令他们的心脏亦如此,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任凭什么样的心脏,这般忽快忽慢也受不住,他们纷纷倒在地上,再也受不住,只觉得血气翻涌,无法动弹。
心脏快慢变化,血自然如潮水般涨落,连带着周身都受不住,血气震荡,肌肉无法自如的动作。
乔峰等人却无碍,他们静静站着,看着众人倒了一地,有的甚至在地上翻滚,呻吟不出来,痛苦不堪。
有的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是心脏太过脆弱,被这般一折腾,直接破裂,猝死于当场。
琴声仍不停止,铮铮琴声优美动听,却如恶魔之声,收割着灵魂,不停有人死去。
他们有的人强自挣扎,起身,高声大骂:“什么人在谈琴,只会暗算人的鼠辈,有种的出来!”
琴声依旧,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喝骂,但琴声节奏变化更加的剧烈,他们心脏跟着剧烈的变化。
如此这般,即使那些强劲的心脏,也禁受不住,于是,纷纷倒毙,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看着他们各自捂着心口,一脸痛苦之色,毫无抵挡之力的倒毙,满脸的不甘。
周围望去,一地的人,姿势各异,却多数已经死去,如此琴声之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就像空气中涌起了剧毒,纵使武功盖世,却毫无用武之地,禁受不住心脏的破裂,只能不甘的毙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