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这股力道初时绵绵柔柔,似是飘絮,片刻之后,却是紧韧无比,隐隐透出沛然之像,无法抗拒。
他身子被劲风所推,平平滑出六尺,在地上留下一道印迹,脚下的百衲鞋已经破掉,露出了脚后跟。
老道脸色涨红,宛如猪肝,死死瞪着江南云,三角眼睛里透着难以置信。
他一向自视极高,纵横无忌,没想到这小女子轻轻的一拂袖之力,竟让自己如此的狼狈。
这对于他而言,委实是难堪的打击,下不来抬。
他死死瞪着江南云,沉声哼道:“小丫头,倒有几分道行,来来,咱们再行比过!”
江南云轻轻一笑,道:“老道士,你的武功差得远,想要跟我打,还是等下辈子努力修炼罢!”
“竖子无礼!”老道士沉声怒喝。
江南云嫣然一笑:“你这老道,忒也烦人,既打不过,何必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还是乖乖退下罢!”
“找死!”老道士怒哼,脚一蹬地,身子倏的蹿到她跟前,寒芒一闪,长剑已是刺了出去。
他自小便浸淫于泰山派剑法,火候极深,一出剑便雄壮大气,显然已得泰山派的剑法精髓。
萧月生摇头一笑,泰山派的剑法,固然精妙,但在江南云跟前,却是无异于班门弄斧。
“好剑法!”江南云清叱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划了一个圆弧,反刺了过去。
她圆弧将老道士的剑环绕,轻轻一扯。
老道士只觉一剑刺在皮革上,顿时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剑上附着一股粘力。
他心叫不妙,晓得对方施展的是“粘”字诀,而她的内力这般雄厚,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心念一起,只觉一股大力扯去,长剑不由自主的脱手飞出。
江南云轻轻一挑,长剑“唰”的一下,射向远处,“铮”的一声,落到了泰山派大殿外的柱子上,剑柄不停的颤抖着。
江南云抚剑而立,淡淡笑道:“这一回,你该退下去了罢?!”
“你……你……!”老道士指着她,手指颤抖,蓦然之间,一口血箭喷了出去。
江南云长剑一撩,又画了一道圆弧,朝她喷去的漫天热血仿佛乳燕归巢,纷纷钻到了她身前的剑弧之中。
剑弧如漩涡,将这些血卷进来,然后轻轻一甩,朝旁边飞去,落到了远处。
她这一手,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委实轻巧之极,显然剑法达到了手随意动之境。
众道士皆是沉默下来,想不到对手竟是如此的棘手,说不定,泰山派今日便要栽了。
那老道士喷出一口热血,嘴唇鲜红,他抹了一把,恨恨道:“你这竖子,究竟要如何?!”
刚才的一口热血喷出去,他憋在心里的郁郁顿时消散,顿觉浑身轻松下来。
“我要如何,岂不是笑话?!”江南云嫣然一笑,摇头道:“是你要如何才对,你们咄咄逼人,我只能反抗喽……!”
天门道长忽然开口,稽首一礼,沉声道:“这位姑娘,可是清平帮江帮主?!”
“咦?”江南云讶然的望了他一眼,没想到天门看着粗豪,竟也是极聪明,一下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朝萧月生忘了一眼,点点头,笑道:“不错,天门掌门,小女子江南云有礼啦!”
“原来果真是江帮主!”天门道长舒了口气,笑了起来,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江南云摇摇头,道:“天门掌门,这话我可不敢当,咱们岂能是一家人?!”
天门道长呵呵笑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尊师既是恒山派仪琳掌门的大哥,咱们自然也不是什么外人。”
萧月生嘴角一翘,笑了笑。
“这位想必便是萧先生!”天门道长冲萧月生稽首一礼,笑道:先生模样大变,本座却是差点儿没认出来。”
萧月生摇头道:“我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免得多有烦扰,没想到天门掌门火眼金晴,认出了我。”
天门道长抚髯大笑:“呵呵,如江帮主这般剑法,天下之中,又能有几人,本座一猜便知!”
那老道沉声一哼,怒瞪天门道长,道:“天门师侄,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还在跟他寒暄叙旧?!”
天门道长面色不变,摇头笑道:“师伯,这两位不是外人,这一位是惊鸿一剑萧一寒萧先生,这一位乃是萧先生的高徒,洛阳清平帮的帮主江帮主!”
那老道士冷冷一笑,斜睨了萧月生与江南云一眼,道:“我管他是什么一寒,什么帮主,打了咱们泰山派的脸,杀了咱们泰山派的人,必须血债血偿!”
“师伯!”天门道长忙道。
那老道一瞪眼,怒哼道:“你退一边去!”
天门道长脸色沉了下来,浓眉紧皱在一起,似乎都要连成一条眉毛,眉下的双眼精芒闪烁。
那老道冷笑一声,斜睨着他:“怎么,当了掌门,我这个师伯的话便不听了?!”
“天门不敢!”天门道长抬头看了一眼其余的老道,他们多是目光炯炯,朝自己投来不满的神情。
萧月生摇头一笑,呵呵说道:“天门道长,在下可是大可眼界,没有白来泰山派一趟!”
“哦――?”天门道长眉头一挑。
萧月生摇头,自失一笑,叹道:“身为帮中弟子,竟倚老卖老,不遵掌门号令,在下委实难以相信真有此事!”
天门道长脸色涨红,他本就是紫膛脸色,此时更紫得吓人,强自一笑,道:“他们是长辈,本座虽是掌门,尊老还是要的。”
萧月生瞥了几个老道士一眼,摇头一叹:“唉……,真是可悲可叹!……这帮老糊涂如此不知好歹,你这个掌门做得太过窝囊,阖派上下,如何能遵你号令?!”
“竖子住嘴!”又有一个老道士站了出来,一手揽袖,另一手担成剑诀,指着他喝道:“咱们泰山派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委实自不量力!”
萧月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你们这般目无掌门,委实又可怜又可笑!”
“竖子多嘴!”那老道身形倏的一晃,出现在他身前,挥掌击来,想要给萧月生一个耳光。
萧月生一动不动,江南云一晃身子,出现在老道身前,轻轻一掌迎上去,两掌相交。
一只手掌莹白如玉,一只手掌干瘪枯瘦,宛如鸡爪,两掌相交在一起,对比强烈。
“砰!”一声闷响,老道士踉跄退了两上,原本腊黄的脸色涨红,仿佛害羞一般。
江南云轻退了一步,贴到了萧月生的身前。
萧月生轻轻一扶她柳腰,轻声道:“莫要轻敌。”
他的嘴巴几乎凑到了她耳朵上,吐出的热气直涌了过去,江南云只觉身子一软,差点儿瘫倒在他怀中。
江南云大羞,自己的心跳师父定然听得到,浑身顿时力气大增,身形一晃,出现在老道身前,娇叱一声:“也接我一掌!”
她这是羞恼成怒,迁怒于别人,那老道士本是踉跄的身形乍一稳住,体内血气震荡,翻涌,根本无法出掌。
另有一个道士飘出来,身法快捷,挡在江南云身前,哼道:“我来接你一掌!”
“砰”一响,两人分开,江南云身子一飘,脚下旋动,卸去了汹涌的内力,惊异的朝前看一眼,对方内力之深,倒是不容小觑。
那老道身子矮小,干枯瘦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站在那里,道袍飘飘,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的容貌平常得紧,五官端正,脸上布满皱纹,又密又深,有些愁眉苦脸的滋味。
他退后两步,脸上红了红,便又退下去。
江南云轻笑一声,道:“你这个老道,内力精深,委实不凡,只不过,我若是再用力一分,你便会吐血了!”
老道士一言不发,脸上又红了一次,慢慢褪下去,方才舒了一口气。
江南云的内力,可不是那般容易消去,其内力变化多端,数道不同的内力揉在一起,防不胜防。
除非,对方的内力远超于她,直接强行将她的内力驱除出体外,否则,想要化解,千难万难。
老道士稽首一礼,缓缓说道:“女施主好内力!”
他说话的速度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酝酿了一番,三思而后说出口一般。
江南云对这个老道倒不忍伤害,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老实人,索性放他一马,淡淡道:“老道,你让开,已经受了伤罢?”
老道士缓缓点头,慢慢的说道:“不错,老道我的内腑受了伤。”
江南云嫣然一笑:“那你还能战否?……我刚才这一掌,可是仅使了六成的内力!”
老道士黯然退下,缓缓说道:“老道不是你的对手。”
江南云嘻嘻一笑,道:“你这个老道,倒也诚实!”
说罢,转头望向众道士,明眸盈盈如水,众道士偏偏觉得心虚,不敢与之相触。
“咱们今天来,便是要来说清楚!”江南云温声说道:“那张建夫人人得而诛之,并非他是你们泰山派的,便是其它门派,咱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除去!”
她声音糯软如蜜,平缓而从容的传了出去,整个泰山上下,都清晰可闻。
泰山派众人心中凛然,没想到此女的内力竟如此的醇厚。
天门道长扬声道:“萧先生,江帮主,张建夫之事,本派不会再追究了。”
“师侄!”几个老道士同时喝道,目光炯炯,紧盯着他,似乎要将他吞下去一般。
天门道长摇头,道:“几位师伯师叔,我这个掌门失职,竟不知道咱们泰山派的眼皮子底下,便有恶人当道,还要去远处行侠仗义,委实惭愧!”
萧月生摇头,笑了笑:“天门道长,你这个掌门确实失职,拿出掌门令剑,直接逼他们服从便是了,何必如此麻烦!”
他素来懒得多管闲事,只是见到如此情形,实在忍不住,没想到天门道长看似刚硬,行事却如此的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实在不配成为一派掌门。
泰山派在他的手上,断难发扬光大,观其掌门,便知弟子状,泰山派委实令人失望,纵使高手众多,也难及嵩山派。
一个老道士脸色阴沉,沉声喝道:“诸师弟,咱们一起上,定要杀了他两个!”
“是!”几个老道沉声答应,身形一晃,顿时围住了萧月生与江南云。
天门道长大惊失色,忙叫道:“几位师伯,师叔,你们……?!”
“天门师侄,你且退到一旁,当作没看到罢!”当先的老道士沉声说道,目光阴冷。
他乃是玉磐子,乃泰山派辈份最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