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有礼了!”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苍老的佛号,安详从容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声佛号如暮鼓晨钟,院中弥漫的淡淡的令人恐的惧气息登时缓了一缓,似被冲淡了许多,快要跪倒在地的众人舒了口气,能够直起腰来,脸上却挂着惊异。
小玉早已发觉他的靠近,并未转身,陈舵主在丐帮五人中修为最深,只是面色苍白了一些,并未卷起身来如龙虾一般模样,忙抱拳对站在身后的和尚道:“大师有礼!”
那和尚方正的脸庞,身材魁梧高大,一身带着补丁的黄袈裟,却无损他的风采,须眉皆白,面色红润,显得宝相庄严,浑身皆是威仪。
郭芙提起杏黄的百褶裙敛衽一礼,点头一笑,感觉这个和尚面目和善,气度安详,且能够消弥丈夫散发出的气势,定非寻常僧人。
“老衲法空,见过两位女施主!”身材魁梧的老和尚合什一礼,缓缓问讯。
小玉面容清冷,宛如白玉雕琢而成,泓泉般的双眸扫了法空一眼,便转回螓首,不言不语,似是不屑理会法空,仍旧目光放回禅房,仿佛能够透过纸窗,看到房内的情景。
她的心境被公子爷所影响,失去了详和,对公子爷的救人之举,她心中隐隐担忧,萍夫人当初在公子爷救人时的面容总在她眼前闪现,耳边响起萍夫人的话,逆天而行,毕竟不祥!
“大小姐,这是本寺的住持法空大师。”陈舵主感觉心中渐渐平静,忙向郭芙介绍,又向法空笑道:“大师,这是敝帮黄帮主的长女,郭大小姐。”
郭芙虽未听过法空之名,却也道了几声久仰,这是武林之中的客套话,她虽十余年来幽闭于郭府,却也偶尔出来散心,查看丐帮事务,对这些武林应酬并非一窍不通。
院子东头的竹枝又一阵剧烈抖动,细长的枯叶簌簌而落,似是有大风吹拂,竹叶俱被卷到了南墙根之下,仍旧不停的滚动翻涌,发出唰唰之音。
那种令他们心悸与恐惧的气息再次涌现,越发猛烈,陈舵主五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法空大师银须白眉皆无风自动,身上的袈裟亦被充了气般的膨胀鼓起。
“阿弥陀佛――!”法空大师重重宣了一声佛号,声音非但不宏亮,反而如鹤唳九天般的清脆,将那股窒人的气息又冲散了不少。
“大和尚,你们退出去吧,不要惊扰了我们公子爷!”小玉面色清冷,淡淡的对面色凝重、神态威仪的法空和尚吩咐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雍容与华贵。
她与郭芙云鬓上的镇神簪微微闪着碧光,温润的气息在她们体内游走,舒服之极,如浸温泉。
法空佛法不俗,对于小玉的冷漠并不介意,蔼然一笑,随着几人退出了后院,来至散发着淡淡檀香的后殿。
后殿不大,有三座佛像,正中是一尊弥勒佛,坦胸露肚,咧嘴大笑,殿门两侧则各供奉着一尊高与屋梁相平的金刚,分别是密迹金刚与那罗延金刚,怒目而视,手持金杵,气势慑人,显然出自名匠之手。
正中弥勒前的香炉,三柱长香已快燃尽,三缕白烟袅袅上升,他们俱坐到弥勒佛前的苇席蒲团上。
小玉盘膝而坐,后背挺直,自有一股端庄秀气,令人不敢逼视,她微阖双眸,清澈明亮的目光收敛无遗,强抑心头的担忧,静心凝气,恢复刚才施展归元指所耗的元力。
除了一无所知,将自己丈夫当成神仙的郭芙,其余诸人坐得并不安稳,陈舵主虽然性子干练,但脾气并不温和,暴躁得很,只是阅历丰富,自制力磨得强了一些,只是拳头时而握紧,时而松开,却也是难免。
法空大师佛法精深,心性淡泊,却也忍不住坐在最靠后门的位置,身子稍倾,便能自弥勒佛像旁看到后院的情形,且恰好能够瞥见最东面的那间禅房。
哗哗的竹叶声越来越响,淡淡的恐惧穿过佛像,仍在侵蚀着众人的内心,在抵抗之余,却不勉心中震惊,如斯威势,实难相信乃是人为。
“咦?天怎么黑了?”当郭芙小玉一般调息凝气不久,忽然听到了陈舵主响亮的嗓门,惊讶的问道。
郭芙睁开美眸,却见坐于最西侧的法空大师面色苍白,银须之上,汗水涔涔,滴至胸前袈裟上。
她身处于镇神簪的保护之下,并不觉自后院传来的威势是否增减,但见到法空大师这般情形,而陈舵主他们却安然无恙,便知道他在暗中护持。
此时天象之变,以风起云涌形容之,并不准确,因为只见云涌,却不见风起。
蓦然之间,天色便开始大变,本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此时上空却忽然自四面方涌入朵朵白云,由少积多,由薄积厚,渐渐遮住了当空正悬的太阳,天色渐渐变暗。
后殿也暗了下来,快要燃尽的檀香发出的弱光忽隐忽现,殿人无人说话,只是观看这天气的陡变。
陈舵主诸人看向郭芙,郭芙看向小玉,小玉则微阖双眸,比法空大师更像一个老僧。
他们虽觉天象变化过快,却不敢肯定是因为东禅房之人,只好静观其变。
天色阴暗,宛如夕阳初下,晚灯乍上,只是望向天空时,却能见到只是这里块儿有阴云蔽日,这团阴云周围,天空依旧明亮,便显得诡异万分。
前院嘈杂的喧闹声隐隐传来,皆在惊叫天像之异样。
“轰隆――!”天际传来一声闷雷,令人更加惊异。
“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此时的雷声,便是那大违天地万物之法的冬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空大师声音略有些哑涩,面向咧嘴而笑的弥勒佛像,低宣佛号。
小玉仍旧一声不吭,阖目静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想起临来时的话,笑着劝慰公子爷能救便救,心中大是后悔,恨不能收回原来的话,此雷的声势,若真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小玉,这是大哥弄的吧?”郭芙娇躯前倾,凑到她身边,悄声问道,明亮的双眸在黑暗中晶莹发亮,闪着兴奋的光芒。
“嗯。”小玉睁开双眸,心思再也沉静不下来,凝重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郭芙经过萧月生的双修之法,灵慧之气大增,一见小玉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对。
小玉摇了摇头,强笑一下:“没什么。”
不知亦无畏,何必让她烦恼呢!小玉心中暗忖。
郭芙知道小玉的性子,不像小月,不想说的话,再怎么恳求、哀求、诱导、旁敲侧击,都没有用,软硬不吃,水泼不进。
郭芙自佛像西侧看了看后院,听着轰隆隆不绝于耳、越来越震耳的雷声,略一思忖,兴奋得似欲发光的玉脸便蓦然变色,轻声问道:“难道大哥会有危险?”
“……大概不要紧!”小玉看了她一眼,略有迟疑,看了她一眼,对其敏锐吃了一小惊。
郭芙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听小玉迟疑的语气,再一起自出来禅房后的表情,她便知晓不妙,大哥真的有危险!却又不敢动,怕惊扰了丈夫,更加危险。
不管她们如何担忧,他们如何惊异,天地之威却已经酝酿成形。
雷声由高至低,渐渐消散,天地之间从未有如这一刻般安静,天色越发昏暗,后殿内已无法看到彼此惊异的面容,香炉上的三支香已经燃尽熄灭。
“别动!……不要出去!”小玉清叱一声,将陈舵主正在爬起的身形喝止。
陈舵主转身回望,昏暗的殿内,那位小玉姑娘的双眸竟散发着淡淡的莹光,仿佛两颗夜明珠般柔和。
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竟不由自主的从了她的话,缓缓坐回了蒲团,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啪!”天地间陡然一亮,灿烂耀眼,整个后院顿时亮如白昼,一直自佛像侧边观看东禅房的法空大师不由一震。
他不由自主眯起的眼中,看到了一道闪电划空而下,粗如碗口,如同一柄巨大无匹的利刃般自云之端刺下,直入东禅房,东禅房内顿时亮如白昼,纸窗由淡淡的乳白变成雪白。
“咄!”一声沉喝猛然响起,殿内诸人顿觉耳边一片炸响,直撼脑门儿,胸腔内的心仿佛忽然翻了一翻,似欲跳出胸口。
在众人心旌摇荡之际,“啪啪”声不停的响起,响了声之后,天地又恢复了宁静,乌云缓缓散去,天色渐渐放明。
盘膝阖目而座,恍如观音大士般的小玉倏然站起,身影一闪,已消失不见,早已坐立不安、一直睁大明眸、惊骇不已的郭芙未等起身,身形便已飘向后院,转瞬不见。
两女这般轻功,令身后的诸男子皆惊叹不已,也自蒲团上爬了起来,即使他们再迟钝,现在已经知晓,刚才诡异的天象,便是出自大姑爷之手,也不知他是凶是吉?
在这般碗口粗的闪电之下,会不会武功、武功高与低根本没什么区别。
“公子爷!”一晃之间,小玉自后殿石阶来至禅房门口,院子那一段距离仿佛并不存在,屋内因为有玉符的作用,以她的功力无法感知里面的一切。
“进来吧。”萧月生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并无一丝异样。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了一半,阳光虽被稍薄一些的乌云遮住,天色却已大亮。
小玉心中忐忑,缓缓推门,与来至身后的郭芙踏进房内。
房顶洞开,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柱,小玉过人的目力一瞥之下,能够看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她心中挂念的公子爷正负手而立,一身雪裘将其面庞衬得如同冠玉,面色如常,带着淡淡的微笑,说不尽的潇洒。
所有的担忧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小玉恨不能扑到他怀中,死命的搂紧他,再也不松开!
“呵呵……,大功告成!”萧月生带着温煦的笑意,转身一指。
小玉与郭芙这才注意,在公子爷的身后,光秃秃的地上,并排躺着个人,身上被衾被与帏帐遮住,个个面色红润,头发炸起。
小玉尚能克制,郭芙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来至丈夫跟前,玉手紧紧抓住丈夫温暖的手,心中有一股恼气,未曾发泄出来,却又不能发作,娇如花蕊的脸越发娇艳,却是气恼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