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欢终于松口气,捏了捏发僵的眉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拍了下最后一个民工的肩膀。
那人满脸愕然,一看并不认识,瞪起眼珠子:“你干啥?”
叶承欢微微一笑,学他说话的口气:“我不干啥,找你聊聊。”
“老子又不认识你,为啥给你聊?”那人粗声粗气的道。
“我要是公安局的,你还给我聊不?”
那人上下打量了下,半信半疑:“你是警察?”
“不像吗?”
那人抓抓头,“不像……”
“那我像啥?”
“说不好,反正不像警察。”
“我证件落在单位了,要不要跟我去派出所看看?”
那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口气立马软了:“俺不去,俺又没犯法,去哪门子派出所。”
“还敢说你没犯法,刚才我盯你半天了,你们携带凶器,又吵又闹,扰乱社会治安,就凭这一点,就能关你个十天半月的,信不信。”叶承欢看出这人五大三粗、头脑简单,故意吓唬他。
那人一咧嘴:“警察同志,说话得讲理,闹事的又不是俺一个,你咋不抓他们?”
“就属你闹的凶,你是他们的头头,不抓你抓谁。”
“警察同志,咱有话好说,那狗日的欠俺工钱,俺是来要账的。”
“欠你什么工钱?”
“俺是华茂包工队的建筑工人,今年被烂眼边儿给招来的……”
“等等!烂眼边儿是谁?”
“烂眼边儿是俺队的包工头,长了个烂眼边子,我们就给他起个外号叫烂眼边儿,这小子可不是人揍的……”
“他叫烂眼边儿,你叫什么?”
“俺姓蓝,别人都叫俺蓝大胡子。”
叶承欢心里好笑,这位一脸络腮胡子,这个外号倒是贴切。一个烂眼边儿,一个蓝大胡子,华茂下属的包工队一帮奇葩。
“接着说吧。”
“哦,烂眼边儿把俺招来盖楼,说好每月给一千五,可到了月末,这小子一分钱也没给。俺们去找他,那狗日的说现在没钱,等有钱了再给。俺们问啥时候有钱,他说下个月。可到了下个月,他还说没钱,又推下个月。一来二去,就过了好几个月。俺们去找他要钱,那狗日的急了,说不想干滚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遍地都是。俺们都是乡下来的庄稼人,家里的土地被开发商占了,断了吃饭的活计,原本指望着来城里赚点钱,养家糊口,没想到城里也这么不讲理。俺们没辙,只能干耗着,要是不干了,指定是一分钱没有。一转眼大半年晃过去了,人总得吃饭活着呀,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还花了不少钱。俺们实在熬不起了,这次又找烂眼边儿要钱,他狗日的要是不给钱,俺们就和他拼了。烂眼边儿真怕了,说他手里没钱,要找就找华茂公司的穆长兴。俺们连着来了好几天,保安说啥也不让进,说是姓穆的出差不在,俺们气不过,这才闹起来。”
叶承欢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总算理出个头绪,“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蓝大胡子。”那人一脸诚恳的道。
“哦哦,我说蓝大胡子,你们怎么不去告他狗日的,现在国家最关心农民工拖欠工资问题,只要告了一准能赢。”
“人家都说打官司要花钱,俺们都穷得恨不能把裤子卖了,哪有钱告状。”
叶承欢思忖了下,“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个人吧,你把委屈好好给她说说,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她肯定能把钱帮你们要回来。”
蓝大胡子眼睛一亮:“真的?”
“我对我头顶的国徽发誓,骗你是小狗。”
蓝大胡子挥了挥手里的锤子:“俺对俺这把锤子发誓,刚才俺要说一句假话,俺就是带盖的王八!”
叶承欢带着蓝大胡子来到东方君悦酒店。
蓝大胡子裹着个破棉袄,戴着顶破棉帽子,满脸脏兮兮的,两手黑得好像刚抓过煤球,趿拉着双快露脚趾的解放鞋,揣着两手,缩着脖子,还不停用袖子抹清鼻涕,十米之内人畜不留。
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形象一经出场,立马惊碎了一地下巴。
要不是旁边有叶承欢带着,酒店保安早就恨不得二话不说,先给他二十个嘴巴。
进了酒店,蓝大胡子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左看看右摸摸,不住嘴的咂舌,吸口水,尤其是看到酒店里徘徊的女招待,一个个蜂腰翘臀、眉目含情的样子,两眼立刻变数码相机了。
“啧啧啧,看看人家是怎么长的,那小腰身,那小脸蛋,那小屁股,嫩得能挤出水来,俺家那婆娘和人家一比,整个一个钟馗!”蓝大胡子感慨道。
“怎么,是不是好久都没碰过女人了?”
听了这话,蓝大胡子打个激灵,浑身刷刷的过电,舔舔舌头:“这些小娘们儿,哪怕随便挑一个给俺暖一晚上被窝,俺就算现在死了也值。”
叶承欢心里好笑,“别废话了,等会儿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