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府里带进来的丫头,可一屋子站着这么多侍候的,梅氏也不好问,见东西两边都支起了窗户,东边看着像是茶室,挂着画卷摆了棋盘,西边瞧不清楚作甚用,露出来的那一块儿却堆得满满的书卷,瞧着倒像是书房。
既是两边都给占满了,中间的屋子自然是明蓁住的,那便是成王并没有屋里人,也没因着明蓁有孕就抬一个起来。
梅氏捏了杯子勾起嘴角,心里替女儿高兴,再看看明沅,只怕是她想左了,女儿是真想见见家人,好说说话。
茶换过一壶,点心却没动多少,到底是在宫里,再不敢多看多动,梅氏一紧,明沅也不敢松了,她坐得直直的,茶也不敢多喝,直了身子低头去看杯子上的花纹。
梅氏先还话要问,问明蓁怀相好不好,檀心跪坐在褥子上头:“原是咱们王妃忽的想吃锅子了,端上来只尝了一口就说那肉坏了,王爷尝了说肉是好的,立时就叫了太医。”
宫里是五日请一回平安脉的,太医一摸脉,先还说不准,等再几日倒确是有了,明蓁在娘家便调理起来了,成王又粘乎的不行,没到不方便的日子,总也缠个没完,夜里宫人丫头都不能守在里头,俱都走的远远的,床上连香球都不能挂。
她一时有了,阖宫室的人都不奇怪,成王高兴坏了,上边有嬷嬷来教导一番,却哪里禁得住,还时不时有那声儿,索性这五日一回的平安脉换成了一日一回,太医都没说什么,王妃自然不好说,只说天儿热了,叫熬些绿豆汤给王爷用。
梅氏听着满面笑意,心里比得颜顺章,倒也差不离了,因着明沅在跟前,也不好问那些个私密事,知道女儿一切都好,倒放下心来。
可这日子越升越高,一早上就出去了,快到摆午膳也还不回来,梅氏这才急起来,连着檀心都往外张望了好几回,还宽慰梅氏:“蒹葭宫里这儿有些远,往回许是遇上了贵人们,停下来请安也是有的。”
在这宫里,哪怕是高上一级半级的,只要见着了人就得停下让别个先走,明蓁虽是王妃了,可宫里头比她品阶高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又一向小心,见着母妃们且都让一让,便这么晚了,也有情由。
久等不来,厨房却送了午膳过来,檀心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摸了钱出来打赏了尚膳监的小太监问道:“今儿蒹葭宫里头,可传了咱们王妃的膳。”
两个小太监一直送的东五所,明蓁自来不曾为难过他们,有好糕好汤还分一碗给他们,赏钱也多,说起话来客客气气的,那太监低了声儿:“刚往这儿来,说是去送了,并没有叫王妃的。”
元贵妃那个态势再没人不厌,往她宫里送膳的太监更是难当差,又不好时时换人,稍有不顺意就要领罚,便是尚膳太监也知道这是一位难侍候的主儿。
檀心脸上便带出忧色来,还谢一声:“多谢二位公公了。”她转了身便派了两个丫头去东宫:“赶紧去找太子妃,就说咱们王妃清早去了,到这时候还未回来。”
有这桩子事,梅氏的心又吊了起来,知道女儿定是受了磨搓,如今身子还浅,便是一站一坐也要当心,都这个点儿,还不放回来,也不知道女儿熬不熬的住。
如今女儿肚里头可有皇家子孙,那一个纵过分也总归有谱,梅氏一面心头安慰,一面又想那于氏自来是个无事搅三分的主儿,若真是抬了皇贵妃的牌子压住了女儿,要跪只能跪,要站也能站,便是要她端茶递水,也得照作。
梅氏一个恍惚,明沅赶紧扶住了她:“我看檀心已经想了法子,再不成前头还有大姐夫呢。”檀心正进来,听见这句也扯了嘴角笑:“是呢,已经差人去寻了王爷,不若太太同六姑娘先吃些罢。”
膳盒儿一共五层,一层里摆了三个菜,加起来也有十多个,俱是给明蓁单做的,拿六月杮作的豆腐鱼,汤水带了酸味,鱼肉剔得无刺,是明蓁这向爱吃的,蒸的黑米饭,也是明蓁的吃口,只有一道青虾卷子,是单送上来给梅氏明沅加的菜。
大青虾去脑剥壳,以小刀子薄批,肉连尾不断。拿葱椒酒水淹了,再把头壳捶碎了加在汤里煮到去渣,得虾脑鲜味,下边还衬着冰,摆成一朵晶莹花,吃的时候可生可熟,生的沾了柚子醋,熟的浸在热汤里,梅氏最爱食虾蟹,这菜是特意给她备的。
到那冰盏化成了水,里头虾肉泡淡了,明蓁才回来,梅氏也顾不得礼仪了,她赶紧扶了女儿,心里头刀绞似的痛,明蓁还待说话,她一路送到了屋子里,叫她躺好了:“我的儿,你身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