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酿,树上系着彩条绢花,底下三间全打通了,就作书房画房绣房用,多宝格里摆的全是纪舜英收罗了给她的。
把这些都去了,她自家余下些什么?扔了笔扔了针,连琴上都积得一层薄灰,到明湘怕她厌气,告诉她要上栖霞,她这才缓出一口气来,想着要看看拾得的壁画,收罗起颜料画布,又做了一匣子糖,暂时把秋绪抛到脑后去。
原想来看看他画了多少,这样久了,总得有一壁的菩萨了,哪知道小沙弥摇了头:“拾得师傅画起来不吃不睡,可要是扔了笔就只顾着吃睡,半个月也不动一笔,闲着就往山上去,栖霞山上就没他没去过的地方了。”
明芃见着这半身佛像,微微一笑,跟着又慢悠悠长出一口气,正止不住要笑出声来,门外头钻进那只小鹿来,她摸了糖球摆在手心,那鹿竟不怕人,歪着脑袋看她,两只耳朵一上一下的动,鼻子凑过来闻一闻,伸着舌头舔了一下。
这下明芃再忍不住了,咯咯笑出一声来,才要把手伸回来,小鹿拿舌头一卷,整个儿糖球都给它卷走了。
明芃“呀”一声,见它低头吃的欢,想伸手去摸摸小鹿的脑袋,指尖想碰又不敢碰,忽的叫抓住了,拾得抓着她的手腕按在鹿脑袋上,看着她眼睛含笑一弯。
明芃叫一声拾得,他虽听不见,却知道这个口型就是在叫他,点一回头,往壁画前溜达了一圈,明芃跟在他身后,想问他怎么不画了,可他分明是背着画囊下来的,手上还沾着丹砂,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他定是往山上,找了块石壁画画了。
小鹿吃完了糖球,踩着蹄子进来了,却不去寻拾得,反倒拿脑袋去拱明芃,明芃轻笑一声,又从口袋里掏出糖来,叫拾得瞧见了,明芃便也给他一颗。
他对着余辉把这颗糖看了许久,里头的花还是刚刚绽开的模样,两只手指捏着糖转了一个圈,看着花蕊花瓣花萼花梗只似还在枝头,笑了一下,一口把糖球塞到嘴里。
碧舸兰舟两个原在门口等着,眼见着天色晚了,进来唤了明芃一声,明芃把一大袋子哗哗作响的糖球全给了拾得,冲他摆摆手,再点点壁画,示意还会再来,便转身出去了。
碧舸松得一口气,跟兰舟两个一前一后的看住了明芃:“姑娘明儿早上去不去爬水?桃花涧的流水都是桃花色的呢。”
风一吹,那片桃花林就纷纷扬扬的落下花瓣来,叫风一卷,溪涧里满是的,远看了去,就似一条红飘带,明芃心绪大佳:“去,怎么不去。”
夜里用饭也还是些素食,只这山间野菜也比平地不同,拿素油拌了,自带们股清香,寺里还捣了青精饭来,取了洁粉梅片雪花糖来,撒在乌米上头吃,小小一只碗,明沅分明能多吃的,也不再用了,搁了勺儿喝起汤来。
纪舜英自白日里同她吃了一碗素豆花,就知道她爱这些,吃的东西是一回事,趣致又是另一回事,陪着纪氏说了话,说定了明儿早早起来给纪老太太念经,因着要早起,夜里也早早歇下。
明洛咳嗽一声,拉着明芃明湘两个就往前走,明芃一个回头,就见明沅微低了头立着,对面站着纪舜英,屋里投出来的灯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微风一动,就闻着一股桃花香气。
明洛一面扯着人走,一面自个儿还回头去看,花前月下,两个都有了,这要再不成,那纪大呆子
是真没救了。
明洛才刚出来的时候,冲指纪舜英指着桃花涧的方向,就差提着他的耳朵叫桃花两个字了,可他偏偏没明白,微拧着眉头询问似的望向明沅。
明沅等她们三个转过去了,才微微一笑,转身往前,纪舜英便跟在她身后,一路行到了院外,也不走石道了,那一处桃花,夜里也瞧得分明,山上的星星又密又多,抬头一看漫天都是星辉。
明沅拢了拢披风,觉得面上有些烫热,纪舜英还不明白,她低了声儿:“她问我,你怎么不带我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