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拿自己当亲兄弟对待。不由赧然,怪自己小人之心,只因开头的相识实在不算愉快,就把一个人所有的行为都定了死刑,觉得他做的事都是别有用心,实在是辜负了贺双魁一番厚意。
抛开心结,方云宣也不再别扭、猜忌,收起银子,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又留贺双魁吃饭。
贺双魁乐呵呵应下,也不客气,便点菜道:“上次你做的那道黄金虾球,还有那个什么上上签,也别忙活,就这俩菜就成,再拿一坛酒来,今晚好好喝个痛快。”
方云宣笑着答应,让杜益山陪贺双魁坐一会儿,他进厨房去张罗酒菜。
方云宣走了,杜益山便起身招呼贺双魁。二人对坐,小伙计送上茶来。
贺双魁对杜益山和方云宣的关系极为好奇,尤其是他不惜惊动官府,也要找到方云宣的目的。试探着问了问,也没问出结果,贺双魁不由暗骂杜益山:果然是在官场混过的,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问了半天,一句有用的没有,真是服了。
杜益山也曾派韦重彦去打探过贺双魁的底细,不然他也不放心这个人接近方云宣。贺双魁这个人虽然是捞偏门出身,不过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罪大恶极的坏人,他办事虽狠,手上却没有人命,为人也极讲义气,能算得上半个英雄好汉。
两个人喝着茶,聊着天,谈话还算投契。
等了一阵,方云宣的菜也做好了,除了贺双魁点的两样,还有一道烧茄泥和黄焖鸡。把菜摆上桌子,打横坐下,破开酒坛上的泥封,斟了三碗酒,分别递与杜益山和贺双魁。
贺双魁接了酒碗,大概又想起上回斗酒时的情境,笑问方云宣:“怎么样,再比比?”
方云宣还未答话,杜益山先道:“他身子不好,我与你喝!”
贺双魁顿时来了兴致,举起酒碗,“能与候爷一起饮酒,我家的祖坟也是冒了青烟。”
二人一饮而尽,又再满上,连饮十几碗,才算尽兴。
贺双魁摇手道:“不喝了,不喝了,上次就醉得几天不了炕,这回再醉,命都要短上几年。”
搁下酒碗,举筷吃菜,边吃边感叹,“兄弟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贺大哥喜欢吃,以后常来食锦楼就是,别的我管不起,做几个下酒菜还不成问题。”
“果真?那我可顿顿都在你这儿吃了!”
方云宣笑答:“好。”
贺双魁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讲了许多自己的身世和鹤鸣帮里的趣事。
方云宣见他说得坦诚,不由劝道:“贺大哥别嫌我多事,我看你那讹人的买卖还是不做为好,到底不是正途。夜路走多终见鬼,这捞偏门的买卖虽然来钱容易,见利快,可其中风险也比别的生意大得多,做多了难免出事。”
此时心境已大不相同,方云宣是诚心相劝,杜益山也道:“若是怕养不起鹤鸣帮那些兄弟,大可让他们都到我的商船上帮忙,明年再添一艘商船,我这里正缺人手。”
贺双魁大为感激,从来没人劝过他这些话,更没人如此为他着想。
刀架脖子都不眨眼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叹道:“我何尝不想抽手,广宁府里看似是鹤鸣帮一家独大,其实暗地里不知藏了多少家派系分支,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贺鸣帮这块肥肉,恨不得把我们吞吃入腹。这些年下来,我得罪的人不少,想杀我的人更多,如今有鹤鸣帮在,他们还有三分顾忌,若是鹤鸣帮这块招牌倒了,这些人片刻就得将我剁成肉泥,才能消多年积怨。”
事情如此复杂,实在大出方云宣所料,他并不懂帮派之间的事,但也知道凡是牵扯到利益的争斗,从来都是血淋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实在不是他这个小小的饭铺掌柜能解决的事。
劝慰的话再也说出不口,方云宣抿唇不语。
贺双魁笑道:“怎么?怕我死啊?放心!我找算命的算过,我命硬,面相凶,阎王小鬼都得怕我,我这命可长着呢!”
贺双魁故意说得轻佻,三言两语便转开话题。他的事太沉重,他自己都快不堪重负,何必说出来再让方云宣和杜益山烦恼。他们与自己不同,自己在污泥里滚了半辈子,早习惯了,可方云宣他们却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说出来,简直是污了人家的耳朵。
能有这样为自己着想的兄弟,贺双魁已经觉得满足。忙又说了些其他闲话,把这话头彻底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