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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宜这就在七王府安顿下来了,带着鸟,活儿很轻省。花园一角辟了个鸟园,怕鸟热,搭上了天棚,两排十几个鸟笼错落挂着,鹦鹉、黄鸟、靛颏,样样都有。定宜搬个春凳坐在底下缝改行服马褂,头顶上鸟鸣婉转,穿堂里头凉风阵阵,日子居然出奇的惬意。惬意不是长远的方儿,转天就要开拔,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自温家家破已经过去十二年,十二年里发生了太多事,她都靠自己挺过来了,但是长白山那头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愿她三个哥哥都好好的,十二爷给她爹翻案,不说旁的,让发配的人回北京来。落叶尚且归根呢,回来了,逢着清明立冬,好给父母坟上刨刨草。
改完的袍子提溜起来抖了抖,往身上比比,长短正合适。进筒子房换好了出来,到水缸前照照,水面上倒映出一个人影,轩敞的眉眼,鼻若悬胆,抿嘴一笑,唇边梨窝浅现。人还是得靠衣装,侍卫的行头比衙门公服强得多。公服一色皂黑,衣襟一排大红镶滚,洗多了模模糊糊,难辨本来面目。王府侍卫穿石青,缎面的翻领和箭袖,颜色不出挑,但是干净利落。仔细瞧一瞧,两肩还有绣活儿,她自打跟着往三河起就没有再穿过带刺绣的衣裳,如今即便是男装,照样觉得十分好看。
抻抻袖子,再整整腰带,自己扭身看背后,眼梢一瞥,瞥见夹道上来了个人。七王爷下令做的小鸟笼做成了,他自己托在手掌心上,吹着口哨踱着方步,从林荫那头悠哉晃荡过来。
王爷到近前,审视她一番,“还是进王府好啊,收拾干净了且能见人。”手里鸟笼就像喂狗吃牛肉一样,高高冲她抛了过来,“瞧瞧,金丝打造的,单笼,食罐水罐一概没有。”缓步踱过去挑鸟儿,一指那只凤头画眉,“它得带上,这小东西,学什么像什么。还有那红子,我就指着它叫我下炕了。”
定宜低头看两只笼子,做工很精美,都只有拳头大小,鸟儿装进去恰好够一个转身。那两只点名带上的命不好,她只有尽心照料着,能不能活,得看它们的造化了。
她应个嗻,“奴才备了小褥子,实在不成就把它们包起来,拿手炉捂着也成。就是怕太冷,鸟儿不愿意开腔怎么办?”
王爷的眼神充满鄙夷,“那就得瞧你的了,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你伺候它们?”
定宜给回个倒噎气,垂首道是,“奴才明白。主子,那咱们明儿什么时候上路呀?”
王爷掏掏耳朵说:“十二爷规矩多,卯初点人头,点完了三刻就动身。你说这气候,听听那季鸟儿叫的——‘伏天儿、伏天儿’……人都给鼓噪死了。”
七爷说的伏天儿是种绿色的小知了,因叫声为伏天儿得名。定宜知道他不痛快着呢,玩家子,遇上一回差事就浑身不对劲。她笑着开解:“您消消火,往北边去指定是个苦活儿,可要是办好了,您就给朝廷立了大功,皇上还往上提拔您呢!让您做铁帽子王,将来小贝勒袭您的爵,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多好呀。”
“他们舒坦了,难为我这阿玛。”七王爷一梗脖子,“高祖的子孙,要江山自个儿打去。我这辈子,封了王就不错了,像老十二似的挣个和硕亲王,糟蹋一对耳朵,再贴我一百万两黄金我也不能干。”他在凉棚边沿的雕花栏杆上坐下,两手撑着问他,“你和十二爷交情不错,常来常往的,听见他说我什么没有?”
定宜把加了水的瓦罐挨个儿端进笼子,天热,有的鸟爱干净,一天要洗好几回澡呢。听见七爷这么说,回头道:“没有,您太抬举我了,十二爷有话也不会和我一个下人说。他是您兄弟,您比我知道他,议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再说了,您有什么可让人背后数落的?我以前老觉得您不易亲近,其实您是大好人。您不是那种爱耍心眼儿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品,没得挑的。”
这兔崽子,说起奉承话来一套一套的。七爷挺高兴,“叫你说着了,我们老辈儿里厉害,十八个心眼子。到我这儿呢,七窍通了六窍,难怪人说一代不如一代,我自己寻思,那又怎么样呢,爷乐意,碍着谁了?个个聪明伶俐,个个能当皇上,那天下不得大乱呐?还是我这样的,胸无大志,每天仨饱一倒,活得安稳无虞。”
这些凤子龙孙,没有一个是傻的,七爷也知道太出挑容易叫人掐头,宁愿窝囊点儿,恶名在外,朝廷里就没人惦记他了。
定宜呵腰说:“您圣明,这世上能参透名利的人真不多。”
他凤眼斜飞过来,“可不嘛,连你都知道攀高枝儿,更别说富贵圈儿里打滚的人了。”说着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嘀咕了句,“想起来了,要上我们太妃那儿辞个行。”不再多话,转身就走了。
真来去一阵风,定宜呵腰恭送,王爷们要和家里人道别,她除了师父师哥没别人。本想无事的,谁知道门上使人来通传,说她爹来了,她一听就头疼,奶妈子那男人来得倒是时候,再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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