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几乎是吓得趴在地上,衣衫上冷汗涔涔,只能哆哆嗦嗦的道:“奴婢,奴婢一时情急妄自言,求娘娘恕罪......”她本来还要再说什么,左右的宫人已经半搀半拉的把人拉了下去。
皇后神态自若,垂了垂眼,只是提起箸子继续吃饭:“不用理会这等人的胡言乱语,我们自己吃自己的。”她对着易雪歌微微一笑,犹如牡丹吐蕊,自生威仪,“若是有孕,自是有太医院上报,即便太医院不言,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易雪歌心里暗暗给皇后鼓掌。这话说的好!有水平!
自登了皇位以后,皇帝的行径就越发的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他若有心保住这薛淑妃的孩子自然应该早早把事情捅破了,这才无人敢去冒犯,便是皇后也不得不担上责任跟着费心。偏偏他又有被害妄想症,只觉得所有人都要去害那个“无辜的孩子”,便暗自瞒着,自作聪明的把人关在冷宫里面打算瞒天过海。哪怕大部分的人都心里有数了,他还要硬撑着瞒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便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攒了一点私房钱就不敢去存钱庄反而要埋床底下。这样的人,被偷儿给顺手弄走也不怪不了旁人。
其实,易雪歌心里头还曾经暗搓搓的疑心过皇帝打算要如何收场――难不成要把人关到生完孩子,到时候再出来抱孩子,解释自己现在才知道?就算冷宫和内廷上上下下都是瞎子,可他这是准备把天下人都当做傻子来骗吗?为帝王者,怎么就一点魄力都没有,只有一肚子的鬼蜮心机?
当然,现在仿佛是不需要易雪歌替皇帝去担忧了――反正这出戏的另一个主角似乎已经有了另外的片约,不准备出场了。
皇后施施然的和易雪歌用过膳,这才唤了宫人上前,冷淡询问:“冷宫那边,如何了?”
坤仪宫中的宫人都是行止娴雅有礼,闻言便轻声答道:“太医赶去的时候,薛氏已然奄奄一息,到底是没能支撑多久。”她顿了顿,看了眼易雪歌,犹豫片刻还是接着说道,“只是,据太医说,薛氏日常似乎服用了不少寒石散,便是能够安然至孩子诞下,那孩子怕也要身有残疾。”
皇后和易雪歌都正在擦手。皇后由着宫人替自己的手抹上玫瑰花汁细细保养,闻言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娥眉:“这倒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轻轻叹了口气,“这般情形,倒是白白浪费了那细心周到的给薛氏去送寒石散的那人的一片心意了。”
易雪歌虽不如皇后在后宫之中耳目灵通,此时也醒过神来――若是薛氏真的撑到生产,皇帝见到那样的皇子,怕是要深觉耻辱,连查都不会去查就要将这对母子抛在脑后。至于薛氏,怕是宁愿没有这样的孩子吧。
那幕后之人的细密心机,倒是叫人认真思来便要冒冷汗。既是冷酷又是狠毒,软刀子进进出出,半点也不见血。
易雪歌抬眼看了看皇后,虽然很想问一句此事是否与昭阳宫养病的杜云微有关,但还是忍了下来――宫中的事情,她很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更何况,薛氏为何会摔倒也不知是否真是意外。
皇后倒是漫不经心的嘱咐了几声后续的处理问题,然后才转头笑道:“出了这样的事,倒也不好再留你在宫里。”她苦笑了一声,“等会儿陛下定是要来兴师问罪,你若在旁,定是要不自在的。”
易雪歌见她神色淡淡,不知怎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若不然,我还是留下陪您一会儿吧,好歹也要给陛下问个安。”反正她若在场,皇帝说不准就不好发火了。
皇后笑了一声:“不必,不必......”她笑叹道,“这事还有人在后面接着呢,我不过是和陛下说上几句话,陛下的火最后八成还是要烧到别人身上的。”
皇后抬了抬眼,似乎遥遥的望了眼那远处遥遥相隔的昭阳宫。
不过,那么一点恶心人的感情,磨得一干二净才能叫人畅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