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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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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子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想了想便问道:“楚兄有事?我可以一天之内来回。”

    楚留香想了想便笑问道:“那么明晚夕阳时分去古道庵喝美酒?”

    这不是个好提议,唐子期比谁都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是个孤家寡人,习惯了一个人活着的人已经很难和世界产生任何的交集,何况这个世界的点滴,更是与他无关。

    然而楚留香是个异数,他在唐子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介入了他的生活,从此唐子期的一切都与他有着莫名的牵涉,剥离不去。

    谁都明白,杀手独行世间,往往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数不清的因果交织在一起,竟是连拒绝都成了难事。

    唐子期还没想好,就听到楚留香又说了下去,这句的语气有戏谑的意味:“何况唐兄与这几次案子都有数不清的关系,想必也不应拒绝我才是。”

    楚留香这话一出口,饶是那语声仍是悠然带笑,唐子期到底还是默然,颔了颔首言道:“我明白。”

    唐子期当着楚留香的面杀了他的朋友,若是依照常理,这样的目击者根本不该存活在这世上,他唐子期不想杀楚留香,就该认了这个把柄。

    这样想着,唐子期只觉得逻辑无比正确,索性言简意赅地确定道:“明晚见。”

    然后唐子期便理所当然地顺着窗子溜掉了,事实上他之前并没有说谎,不眠不休的话一天的确可以一个来回,楚留香这约定,却是将他逼到了绝路了。

    只可惜唐子期这人绝不是个会违约的人,既是答应了楚留香,那么纵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他也定是要履约的了。

    也正是因此,便只剩下了日夜兼程这一条路。

    笑风堂总部并不在北城,距离千八百里,唐子期算了算,不眠不休的话,一天一夜当是回得来。

    唐子期到达笑风堂的时候已然是凌晨,深秋的北国,风刮在脸上生生地疼。

    何况笑风堂这地方,本身就不是令人愉快的那一种。

    笑风堂的总堂主是谁,迄今为止却是没人知晓的。这里面有四个分堂,唐子期每每见到的也只是个二堂主罢了,江湖人称“牙刀”,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平添了几分凶悍气。

    凌晨的光景,牙刀还在睡着。唐子期敲了半天门终于是没了耐心,拿起千机匣使劲一砸,门倏地开了,唐子期往旁边一闪,就看到里面的人瞬间闪到门前来,一把长刀抵在身前,声线有些哑地喝道:“什么人?”

    唐子期眯了眯眼自报家门:“老刀,我唐子期。”

    牙刀的目光准确地扫过来,却是无法聚焦,这事情只有笑风堂二堂几个人知道,牙刀在前番任务回来后伤了眼睛,这些时日竟是盲了。

    只是他平时掩饰的太好,又不怎么和人交谈,这么多天竟也没被人发觉。

    现下唐子期看着牙刀只觉悲凉,这消息怕是蛮不久了。笑风堂有笑风堂的规矩,最让人关注的一条便是,倘若你有本事杀了分堂主,那这位置就归杀人的这人了。

    分堂主提成丰厚赏金高,还能拿到不少内部极私密的消息,这位置惦记的人,可从来都不少。

    唐子期被牙刀让进门去,便将一样东西从怀里摸出来,赫然是涟瑶的贴身玉佩,他没有动桌上冷了的酒,只是默然地推了过去,一言不发。

    “啧啧,“牙刀笑了,笑声极低哑,听起来有些慑人,他叹道:“后生可畏,可畏啊。”

    推过去一个红布包好的一沓银票,牙刀复又看向兴致寥寥的唐子期,沉吟良久方才说道:“灵堂那边添了一个新白盖头,你得了空可去看看。”

    唐子期豁然抬眸,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也没问牙刀的伤,只是沉默着将东西收好便转身离开,掩门的时候方才回过头来似乎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叹道:“保重。”

    牙刀有些错愕地看了唐子期一眼,挥挥手,笑声中带了些促狭与释然:“能看到唐子期吞吞吐吐说一句话,老夫可算是没白活。”

    将门掩好,唐子期略去眼底那一抹莫名的伤怀,径自向灵堂走去。

    这里便少不得要提一句所谓的白盖头。

    白盖头是江湖中的一种说法,即先在灵堂竖上带名字的灵位,上面盖上白色的布,待到这人死了再掀开,是为白盖头。

    一般都是有深仇大恨的人立起来的,又有此仇非报不可的意思。

    然而在笑风堂的白盖头,则是受人所托,十万白银的买命钱,多是那些江湖上有不死不休的仇家,才会来这树这么一块灵位。

    一路想着的工夫,唐子期便到了灵堂前。

    丑时的灵堂,正当是百鬼夜行的时分,看上去有些阴森。

    好在唐子期不畏不惧,径自走进去将最新一块牌匾上的白布一揭,冷冽的眉眼不动声色地蹙起来,那上面赫然写着七个字――

    盗帅楚留香之位。

    只觉这江湖兜兜转转,竟然都会转回这同一个命运终局。

    有太多的情谊败给了时间或是利益,有太多的友人在现实面前分崩离析。

    可笑可叹,最是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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