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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流,你为什么不说话?”怀里的人一只手胡乱的摸到他衣襟里面去,眼巴巴又是一问。
“司空远。”他艰难的吐出三个字符来,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俊美的下颚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低哑着声音重复道:“阿远,叫我阿远……”
“嗯?”怀里的丫头不屈不挠的仰头看他,微微歪着小脑袋,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波光潋滟,神色间却微微有些迷惘疑惑,喃喃道:“阿远?”
“嗯。”哑声应了,他身子越发紧绷,倏然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宫廷禁用的迷药,他自然知道此刻她眼前纵然有一百张面孔,也统统会幻化成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抱着她的,是他啊!
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她这样乖乖的呆在他的怀里,眼波流转的唤着他的名字。
“丫头,我是阿远……”脸颊摩挲着她柔顺如丝缎一般的墨发,他眼睛里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低着声音重复了一边又一边。怀里的丫头咯咯笑着,脑袋直往他怀里拱,像可爱又调皮的小松鼠,一只手扒拉着他的衣襟,眼见他神色恍惚,仰起脑袋轻轻地在他好看的下巴上蹭了蹭,凑上去小心翼翼的啃了两口。
他愣了神,一只胳膊揽着她,一只手抚上她滚烫的脸颊,僵直的手指在那粉嫩的唇瓣上逡巡,眸底的神色复杂难言,似乎从没有这样为难的时候,难受到眼睛都泛红了。
“世子妃在里面。”外面突然传来景一的说话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司空远身子僵了僵,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站起身来。
江溯流跨步而入,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胶着了,景一愣在原地,眼看着自家爷毫不避讳的将世子妃紧紧抱在怀里,双目通红好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
好吧,他实在不该用兔子这样乖顺的小动物来形容自家风华俊逸的主子,可谁见过这样的宁王呢,这样明明锦衣金冠、身姿笔挺、尊贵无双,却偏偏,神色间俱是克制的温柔和纠结,那样深重的无能为力。
那神志不清的世子妃还咯咯笑着在他怀里扒拉他的衣襟,眼见着边上的江世子都止步不前,景一实在有些接受无能了。
司空远依旧是抱着她,过了半晌,才突然低头笑了一声,看向对面并不走近的江溯流主动跨出了一步,云淡风轻道:“她中了宫廷禁用的迷药。”
“我知道。”江溯流已经从景一处得了消息,沉声应了,伸出双臂去,要将那意识迷糊的丫头接到自己怀里去。
司空远扣得很紧,眉目间带着几分不舍,两人僵持了小会工夫,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轻声道:“好好照顾她。”
江溯流将她整个人接了过去,怀里的丫头定定的看了两眼,已经极为自然的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为了配合她的动作,江溯流只得微微低了头,转身而去,他步子顿了顿,缓缓道:“谢谢。”话音落地,才抱着怀里的丫头匆匆而去。
司空远垂手立在原地,边上的景一连一声也不敢吭,直到自家主子神色间慢慢平复了许多,迈步往殿外走去,他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苏文生匆匆赶来,正是瞧见他神色冷肃的往琼华台方向走,一时间已经是急急迎了过来。
刚才景字辈护卫告知他这人将太子妃扔到了临安殿一会演一出好戏,他心里已经是大惊,这般毫无所谓的开始针对司空律,他莫非终于是动了心思?只是,想到这事情竟然是牵扯上了那个丫头,他一时间又是有些头大。
在司空远面前站定,他略微沉思了一下,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这是?你想明白了?”
司空远抬头,只看了他一眼,目光飘摇而过,落在远处歌舞喧嚣的琼华台上,似乎是叹息般的“嗯”了一声。转过头来,边上的苏文生面色越发沉郁,他已经语气缓缓道:“原本,他若是君临天下,我自当全力辅佐。可偏偏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动到不该动的人,那,我必将取而代之。”
他话音缓缓,语气却坚决,显然已经有了一番深思熟虑,自己那一位皇兄心思沉稳,素来不动声色。这一番对那丫头出手,想来是已经弄明白了云氏和玉如意的所有事。南宫桓虽说是他的一条狗,可,打狗还得看主人。
那两人的所有作为很明显已经彻底惹恼了他,第一次出手就用上这般恶毒的招数……
“你!”苏文生似乎诧异他话里的直接,一直以来莫名其妙的猜测竟是眼看着成了真,他嘴唇都是有些打颤,目光定定的看过去,神色复杂,“因为她?”
司空远自嘲的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夜色下锦簇的繁花之上,语气悠悠的仿若自言自语:“是,你没有猜错。就是她,你心里想到的那个人。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刚开始分明是瞧着有趣,闲来无事看出好戏,可看着看着却不受控制的沦陷了下去。看着她笑,我会觉得那是在冲我笑,看她撒娇,会想象那是冲我撒娇,看她为他拼命,我会觉得那是在为我拼命,为我不顾一切。那所有的在乎、维护、关心和信赖,都是为了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苏二,我想我真是这世间最失败的看客,不过是看得久了竟然不知不觉就入了戏,弥足深陷,再也无法抽身。若是早知如此,那一次大殿之上,我会说‘谢小姐朴拙灵秀,恳请父皇赐予儿臣为妻’,而不是说‘谢小姐朴拙灵秀,世子你就应了她吧’。那样一切定然不会是现在这样,我也不会想起她当初那一句‘谢谢’就觉得无比心痛。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想得到呢?若是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和当初一样,还是会袖手看戏。每次想到这里我都十分无力,似乎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我只能做边上看着的那一个人。可今天她竟然在我的怀里,她软语撒娇,媚眼求/欢,我差一点就得到她了,我原本也可以得到她的。可她偏偏不歇不停的叫着溯流,我纵然心有不甘,想得到她想得几乎发疯,偏偏就是端坐着不敢碰她,我怕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情来。我这才发现,看惯了她明媚的笑脸,想到她会伤心我竟然都无法忍受。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怜……”
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苏文生一脸哑然,边上的景一僵成了雕塑,司空远轻轻笑了一下,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母妃爱了父皇一辈子,可父皇只喜欢婉妃,母妃爱屋及乌,同她姐妹相称不说,将大皇兄也看做另一个孩子。甚至要求我同她一样,也以那个人的意愿为先,喜欢他们母子,并且一心一意,相助大皇兄君临天下。看她爱的太苦太累,我原本只想快活一生,却不曾想天意弄人最终走上了和她一样的路子。她若在天有灵,应该会理解我,我有了真心想要疼爱和守护的人,我要看她永远快乐无忧,不担惊受怕,不颠沛流离。那么我必须做到这世间最高的位置,方才能更好地守护她,以及,她在乎的一切。”
他话音落地,三人俱是沉默,苏文生看着他高挑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也许此刻,无论什么话都是多余。
“走吧。”过了良久,司空远转过身来,看着边上明显忧心忡忡的两个人,神色恢复到以往波澜不兴的自在样子,三人朝琼华台走去。
嘉敏郡主一舞完毕,在后台休息了一会又满怀期待的换上了一袭色彩斑斓的月华裙,鲜艳而纷杂的颜色原本穿在别人身上,看起来真的要成为一只骄傲的花孔雀了,可正因为她神色间依旧带着些少女的天真和娇憨,彩色的裙裾却反而显得耀眼夺目,十分瑰丽。
提着裙裾,一脸欢快的朝着主位上的皇帝行了礼,她目光偷偷瞥过去几眼,却瞧见原本她跳舞时还远远看见的那个位子空了,一时间有些愕然,竟是连皇上的说话也不曾听见。
“郡主?”璃国跟来的威远侯爷出声提醒了一句,她这一抬头,才瞧见天启的皇帝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他边上坐着的似乎是这天启的储君,也是噙着一丝笑看她,眸底却毫无暖意。
“嘉敏失礼了。”
刚才皇帝说的话她根本不曾听见,此刻回过神来,言语里立刻就带上了几分歉意和恭敬。
“看看这小丫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皇帝未曾开口,边上的皇后已经是未语先笑,似乎是不经意侧头瞧了瞧,看见隔了几个人空着的位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原本今天就是给司空远留着绊子,此刻突然出现一个似乎和他有点纠葛的小郡主,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那人眼下有了些声望,若是自己随便煽风点火两句,暗示这两人早有瓜葛,以皇上的性子,心里没有疙瘩才怪。
因而她轻轻笑了一声,状若无意道:“也难怪郡主失神,老四这孩子……”
“这才离开一会,就让娘娘惦念,儿臣真是惭愧。”她尚未出口的话语突然被一道戏谑的语调截在半空,司空远握着折扇神采奕奕的坐回了位子,皇后侧身瞧见他风流不羁的笑容,面色微变,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该死,早不来晚不来眼瞅着这个时候来,将她后面所有话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自他一出现,原本行了半礼的嘉敏郡主就忍不住目光追随着他,璃国的威远侯爷轻咳了一嗓子,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眼,已经是若有所思了。
司空远落座之后,选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唇角噙了一抹笑朝着嘉敏郡主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浓眉大眼带着些女儿家少见的英气,五官十分立体,算得上一个灵动的美人儿,尤其,她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眷恋,看着也算是炯炯有神。
司空远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愈发柔若春风了,一向大胆爽朗的嘉敏在这样的目光下,竟是悄悄的红了脸颊,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低头想了一下,她突然十分郑重的朝着皇帝跪了下去,一脸认真道:“小女初到贵国,为宁王殿下的风姿所折服,恳请皇帝陛下应允,让小女嫁给宁王为妻。”
她言辞大胆而诚恳,纵然皇上看出些端倪,此刻也是意外,更别提其他一众循规蹈矩的文武百官,她话音落地,左右所有人已经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司空远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眼神示意,她竟然真的做到这一步。而女席里的文韵,看着这女子生机勃勃一张脸,一时间面色着实有些古怪。偷偷侧目瞧了过去,发现司空远正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跪倒在地的女子,一时间心里那不确定的猜想突然就被自己证实了几分。
“可是,本王已经有了王妃呢,怕是要拂了郡主一番心意。”司空远一只手握着扇柄,似乎有些为难一般摩挲着自己俊美的下颚,带着轻笑说了一句。
“这……”那小郡主不过一瞬间失神,目光再对上他,已经被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所融化,这样的男子,他若是愿意,自然会有许多的女子趋之若鹜。小郡主羞赧的笑了一下,这次不再是对着皇帝,反而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答话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小女懂得,因为喜欢殿下,所以也会喜欢殿下的王妃,殿下……”她略微顿了一下,认真道:“你不用担心。”
这意思,竟是愿意做侧室之意了?
皇上再一次被这女子的言论稍微震惊了一下,他是知道这璃国的女子似乎比本国大胆奔放,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为自己争取夫婿,还真是……
皇帝有些不知道如何评价了,璃国的威远侯爷脸色也是有些不太好。
他们来之前自然也是做了功课的,依着国君的意思,这上上人选是天启朝荣亲王的嫡子才对,据说年龄有十七岁,至今未婚,各方面来说才是最佳人选。
可自个已经的打量了,发现这荣亲王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看着十分难以沟通,又小心打听了一下,荣亲王府的那一位公子今天更是连来也没有来。
哪里能想得到这小姑奶奶突然又是这么一出,边上这一位宁王殿下他听说过,只此刻亲眼见了,怎么看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都带着些风流气。威远侯爷到底是心善了些,这郡主纵然不是他亲闺女,这一段相处下来,也有一些感情,只怕她这一厢情愿到时候要吃亏不小。
老侯爷正要开口打个圆场,视线不远处却是突然窜出一道火光,众人倏然一惊,已经有人开口大喊道:“临安殿,是临安殿方向。”
临安殿本就是距离琼华台最近的宫殿,此刻这突然窜起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那火焰似乎都在夜风中呼啸开来,一片喧嚣之声,太监宫女们救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皇帝霍的一声站起身子来,脸色阴沉的就大跨步朝着火光的方向而去,去年中秋承乾宫出事,今年又是正逢中秋,他怎么想都觉得窝火,走起路来也是脚步如风不带停的,身后文武百官和各家女眷面面相觑,自然也是跟着皇帝匆匆而去。
司空律神色优雅的起身,嘴角噙了清浅的笑意,看着颇是怡然自得,走了几步,回过身来,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司空远身上,瞧见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慵懒样子,心里冷哼了一声,大跨步离去。
“主子?”景一看着司空律的背影在心里嗤了一声,司空远漫不经心道:“那两个人呢?”
“按着主子吩咐,景六和景七已经带回去了。”
“嗯。”司空远弯弯唇角,饶有兴味的应了一声,朝着已经起身的小郡主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跟了上去。
皇帝一行匆匆到了临安殿,因为发现的及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下去,只留下浓稠的呛人的烟雾挥之不去,被火舌吞没的梁柱露出狰狞的黑灰色,皇帝正要沉声发问,殿里面突然是响起几道纷杂的脚步声,他拧眉看了过去,已经有几个衣衫凌乱的太监跌跌撞撞的从殿里面撞了出来。
神色慌张不堪,一脸心有余悸的刚抬头,看见眼前乌压压一片人影,竟是连请安也忘了,大骇的跪倒在地,其中有两个年轻的俊俏太监,还手指打结的提着裤袋,一张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皇上厉声一喝,威势十足,目光从几个跪着的太监身上扫过,素来严肃的一张脸此刻更是带着说不出的戾气,显然情绪差到了极点。
“这,这,不关奴才的事……”几个太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结结巴巴开口,一边扑通扑通冲着地上直磕头,众人面色犹疑的看着他们,皇后已经是疾言厉色道:“如此惊扰盛宴,颠三倒四,蒙蔽圣听,要来何用,来人!”
“不……不,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不关奴才们的事,世子妃的命令,奴才们不敢不听啊!”几个太监神色大骇的伏在地面如同筛糠,磕磕绊绊的说完,众人神色诡异,皇后心头也是有些犹疑,今晚要解决的分明是司空远才对,这几个太监怎么突然扯到世子妃身上了?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边上站着的司空律一眼,发现他眼眸底刚好是划过一抹意料之中的阴狠,一时间已经是气从中来。
想必是这人擅自做主,让手下人以着火为由将众人都引到这临安殿来看这样一出好戏,这太监口中的世子妃定然是谢家那个丫头无疑,皇后目光又是不自觉的轻晃了两下,发现那丫头果真不在人群之中。
同时,突然想到原本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太子妃也是半途离开了一下,这事情多半是他们夫妻两人的手笔了,皇后心里一阵怄火,却也只得佯装发怒的斥责道:“满嘴胡言乱语,世子妃何等身份,怎么会和你们搅在一起,说,偷偷摸摸的在殿里面干什么?”
原本还没有回过神的众人此刻从她这疾言厉色里听出了几分端倪,不自觉的就四下看了起来,这才惊觉人群里竟是没有谢玉的人影,老王妃和平西王府二房的孔氏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众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竟是跟针扎似的不自在。
火冒三丈的谢将军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就要冲上去,胳膊却是突然被谁大力握住,他一回头,身边的宁王正是冲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微微摇了一下头。
谢将军愣了一下,凑过去低声开口道:“做什么挤眉弄眼?”
“将军稍安勿躁。”司空远有些无奈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略一沉吟,又添了一句:“静观其变即可。”
“观你个……”谢将军想到他们眼下胡言乱语的对象是自个闺女,正要爆粗口,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在原地,难得的不语不动了。
“真的不关奴才的事,世子妃要……要……奴才不敢不从啊……”那几个小太监顿时声泪俱下的喊起冤来,好像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嘉敏郡主和边上的威远侯爷嘀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些人口中的世子妃正是那一位少将军的正妻,也不知是觉得谁受了侮辱,有些忿忿的脱口而出道:“你们口口声声世子妃世子妃,她人呢?”
“奴才们突然发现殿内着了火,慌慌张张的往外跑,世子妃……尚在殿内。”那小太监的声音有些低了,皇后有些为难的看了皇上一眼,目光从平西王府亲眷脸上掠过,有些无奈道:“世子妃眼下似乎并不在此,为了还她清白,本宫只好差人进去搜寻一番,老……王妃您看…”
“就依娘娘所言吧。”老王妃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四五个宫女提着裙裾进了大殿,众人眼巴巴看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过去了小半会,那几个进了殿的宫女还是连人影也没有,皇帝铁青的脸色眼看着要滴下雨来,突然听见身后的谢将军出声喊了一句:“你这丫头,这么半天跑哪去了?”
众人一阵骚/动,谢玉被江溯流揽在怀里,从一边的花石子小道上走到了近前,不待她开口,边上的江溯流已经看着谢将军淡笑道:“她的性子岳父还不了解,不过看了一会表演就坐不住了,适才陪着她去御花园转了转,看见这边有火光就赶了过来,眼下这是……”
他话音落地,众人神色更是古怪了,盯着地上的太监看了几眼,目光又朝着临安殿看了几眼,皇帝心里窝着火,一脚踹到了边上跪着的一个太监,怒斥道:“满口的胡言乱语,一个个死不足惜。”
皇后目光落在谢玉依旧泛着些潮/红的脸颊之上,瞧见她虽说是刻意的站直了身子和江溯流拉开了些距离,但事实上,还是被他用手臂微微揽着,尤其她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十分漆黑清亮,似乎不自觉的看了司空远一眼,那一眼又十分古怪。
皇后心里一阵诡异,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定定的看着殿内,那原本进去的几个宫女已经有两人慌张的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抽抽搭搭道:“里……里面,太子妃娘娘被人害死了……”
“什么!”原本在看见谢玉一出现就变了脸色的司空律此刻听见这话,猛地往前跨了一步。
“是太子妃娘娘。”那宫女话音落地,司空律已经越过她大跨步进了去,皇后猛地一握拳,也是抑制着神色跟了进去,众人一片哑然,皇帝看着几个太监走了几圈,转身朝乌泱泱的文武百官瞧了一眼,语气有些倦怠道:“太医。”
人群发出轻微的声响,几个赴宴的太医应声出列,皇上率先走了进去,众人一弯腰,也是跟着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
外面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毕竟,这家丑不可外扬,眼下这事情都牵扯到了太子妃一条人命,进是不进,还真是个两难问题。
半晌之后,司空远握着折扇神色淡然的跟了进去,江溯流蹙眉揽着谢玉进了殿,璃国的威远侯爷和嘉敏郡主也是不自觉跟了进去,又陆陆续续进去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剩下所有人,却是默契的站在原地不动。
这临安殿火势从殿门口起来,因而这内殿之中除了烟气依旧有些呛人之外,其余的倒尚未受到影响,司空律大跨步到了内殿,一眼瞧见软榻边几个宫女战战兢兢跪着,锦榻上一片凌乱,沈淑兰却是盖着锦被似乎睡熟了一般歪着头,一头墨发却是全部散落,面容惨白,双唇十分红肿。他一时间火气已经从脚底板升了起来,大跨步过去一把将锦被掀了起来,锦被里她华贵的衣衫耷拉在身上松松散散,裸露在外的玉臂上满是红痕,可不正是被人折磨过的痕迹?
尤其,她左胸上插着一只镶宝石的衔珠凤钗,露在外面的一截上面糊了鲜血,那周围的衣襟上已经全部是一片鲜红,司空律瞳孔涣散,有些难以置信的往后踉跄退了一步,紧跟而来的皇后神色阴冷的瞪了他一眼,已经大步上前用锦被将沈淑兰整个人依旧是遮挡的严实。
心里更是一阵愤恨,这两人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别人没陷害着,倒是将自个给搭上了,堂堂一国太子妃被几个太监给侮辱了,这说出去当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皇帝紧随而至,给边上几个太医使了眼色,一个年迈的太医上前小心的请了脉,神色惶恐的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抖意道:“老臣无能,请太子爷节哀。”
院正发了话,剩下几个太医自然也没有再上前的道理,凌怀玉站在几个年老的太医之中十分显眼。刚才在外面匆匆一瞥的璃国威远侯爷此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每看一眼心中的惊诧就多了一分。
像,简直太像了,威远侯思绪翻飞,直愣愣的看了半天,周围人不曾察觉,凌怀玉却是感觉的真真的,顺着那道热切的目光看了过去,就发现这璃国的侯爷一脸见了亲儿子的眼神一直打量着自己。
凌怀玉愣了愣,郁闷过后冲着威远侯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威远侯显然也是一愣,再定睛一看,凌怀玉已经是继续面色端然的立在了原地。
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站在几位上了年纪的太医之中,显得极为特别,卓尔不群。
不愧是……
威远侯心里不自觉的叹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想的太过武断了,却到底垂下头认真思索起来,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桩意外都算得上天大的好消息,他可是没忘,二十年前那一次出使原本就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若说眼前这人当真和那一位有关系,璃国大局可不得整个翻新么?
可若是不是,威远侯默不作声的自个摇了摇头,这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看来,他们还得多呆些日子,好好领略领略这天启的风土人情才是。
“将那几个狗奴才给朕带进来。”皇帝脸色阴沉了半晌,显然是觉得在来使面前出了这档子事,将皇家的威严给丢了个干净,冲着边上的大太监大吼了一声,那大太监还没有出得了殿门,外面突然是一阵惊呼,屋内众人已经听到“七窍流血,死了”这样的喊声。
皇帝面色越发阴沉了,这事情透露着古怪,几个太监畏罪自尽,显然是受人指使。至于这人选,皇帝目光掠过跟进来的几个肱骨大臣。吏部尚书搀着他夫人,两人都是神色悲切,却因为自己在场隐忍着情绪,尚书夫人双脚比别人靠前一些,双唇蠕动,显然克制着自己扑上前去的冲动。
痛失爱女,想必最难受的应该是他们,律儿显然也是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太子府颜面尽失……
皇上不自觉将目光移到了自个的四子身上,司空远站的不近不远,握着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若有所思,神态滴水不漏,倒是一时间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室内十分安静,死一般的沉寂,皇帝目光从司空远身上移开,却突然被边上江溯流的动作吸引了一下。
这一位不管何种场景,向来是不动声色的那一个。若是站着,必然身姿笔挺,风华特秀;若是坐着,也定然是面色清冷,恍若出尘,这端正又微带疏离的样子可是从小就没变过。皇帝丝毫不怀疑,就算是蹲着,这一位也定然是一副疏冷幽寂,旁人勿扰的样子。
明面暗地里自己见过他许多次不是,可眼下,竟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有情不自禁的小动作。
此刻江溯流一只胳膊揽着边上面色娇艳的妻子,眸光似乎动了动,有些不经意间抬起另一只手,两指在他弧度冷锐的下巴上摩挲了两下,皇帝意外过后,有些被他的目光所牵引,落到了边上一位弓着身子的大臣侧脸上。
那一位穿着墨蓝色的官员朝服,微微弓着的身子看着恭敬紧张,可他侧脸的弧度却是松弛。若是定睛看两眼,发现那唇角的弧度微微抿着一点,却有点上弯的感觉,很明显,有些抑制不住的轻松和得意。
不久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张平通。
皇帝自然知道他是太子的人手,只不过自己原本就是属意律儿的,因而对他暗地里结交这些大臣也是一贯放任的态度,脑海里突然有思绪一闪而过,忆起他的嫡长女张娉莹原本就是太子侧妃,皇帝面色不由自主暗黑了几分。
倒是差点忘了,这出了事的是太子妃,得意的可不就是太子府那两位侧妃么?这后宅女子的争斗一向是没休,倒是想不到将手伸到宫宴上来了,是想着浑水摸鱼么?
眼见着皇上目光审视的落到了张平通的身上,江溯流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动作,他原本就是看见皇帝似乎对司空远有怀疑顺势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毕竟眼下大意让几个太监死了,没有直接证据。皇帝在来使面前丢了面子,正是恼怒之际,原本那几个太监口中的是“太子妃”还是“世子妃”又有什么关系,宫里出现这样的事,谁此刻惹恼了皇帝,难免得拿来先开刀再说。
“户部。”皇帝眼下已经慢慢收敛了表情,可沉稳冷然的样子任谁也知道这才是皇帝要发作的前奏,户部尚书的确是幸灾乐祸了,可哪里想得到皇上突然会点到他的名字?
愣了一下,飞快的应了,正要上前一步,却是听见边上的宫女嬷嬷一阵惊呼,他愕然抬头,皇帝已经飞快的跨出步子将刚才站立不稳倒地的皇后整个人揽在了怀里。不过一瞬,皇后端庄娴雅的面容上就布满了细汗,一丝血迹从她唇角蜿蜒而下,让众人猝不及防。
“太医!”皇帝半跪在地毯之上,往身后咆哮了一声,额上青筋暴跳。
若说刚才还是乌云密布,怒气隐忍,此刻,他已经完全失了风度,皇后猛地咳了两声,口中呛出鲜血溅了几滴到他脸上,气若游丝道:“皇上,我是不是快死了?”
话音落地,又是猛地一声咳,鲜血连唇瓣都染得通红,看着十分可怖,边上的司空律这才吓傻了一般就势跪了下去,喊了一声母后,身边的老太医已经连忙爬跪过去,也来不及找什么帕子,直接看诊。
原本就吓得够惨的几位大臣此刻已经完全呆住了,谢玉依在江溯流怀里,思维还是有些混沌,刚才江溯流寻了偏殿替她解了些毒素,却因为时间紧迫并未能清除,此刻她身上依旧是有些滚烫,脑海里时而拍出一个浪花来,晕眩着只能倚在他怀里。
江溯流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司空远一眼,今天这一遭,怕是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呵,谋害皇后,用的好了,这倒还真是一个好罪名。他目光深沉了些,若是仔细瞧了,里面还有些担忧之色。
按理说依着皇上原本的算计,他本来就是司空律以后的助力,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却是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再添上今天这一遭,很明显,司空律根本是容不得他们夫妻俩。
此刻隐隐觉得事情古怪,偏偏,这一位却是全然不以为意一般,神色定定的看了那边一眼,静静地收回了视线,此刻低着头已经不知道想些什么了。
怀里的丫头又是不自觉的开始扭麻花,江溯流收了心思,将她揽紧了些,眼见她额上又是出了一些细汗,扬起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小狗一般露出可怜兮兮的渴求的表情,克制了一下,凑到她耳边低声哄劝:“乖一些……”
怀里的小人儿咬着嘴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耳边太医的声音刚刚响起,已经是突然又是听见“扑通”一声响,原本同样半跪在地上的司空律倒在了地面上,不同于皇后的楚楚可怜,他喷出一口鲜血,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看着着实比皇后吓人多了。
不等皇帝开口,凌怀玉已经是大跨步过去,一只手将司空律脑袋扶起来在手心里,一只手已经替他诊起脉来,给皇后诊脉的太医原本被身边扑通的声响吓得又是出了一层冷汗,舌头打结顿时将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净,和凌怀玉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后者已经快速而恭敬的开口道:“殿下这是中了毒,幸好毒素尚未侵入心肺,情况不算太差,皇上无须担忧过甚。”
凌怀玉话音落地,给皇后诊脉的太医却是战战兢兢抹了一把汗,颤声道:“皇,回禀皇上,娘娘摄入毒药不多,性命无虞,只,只是这腹中的胎儿怕是要受些影响……”
“什么!”皇帝愣神的时候,皇后已经是猛地提高声音问了一句,又是咳出一点血,触及到太医惋惜的神色,她瞳孔倏然涣散,如同被什么消息打击到一般重重跌落在皇帝怀里,心里早已经是波浪翻腾,悔的肠子都青了,却是一只手紧紧揪住皇帝身前的衣襟,双目通红的悲戚道:“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将她整个人抱起在怀里,平日严肃的一张脸上杀气升腾,殿内诸人噤声不语,他看了边上的荣亲王一眼,荣亲王自然知道这是将一切事情交予自己打理的意思,面色严谨的点了点头。
皇上已经将皇后抱起一路朝侧边的芳菲殿而去,身后的司空律自然也是被抬到了芳菲殿,太医院送来了解药让两人服下,出了内殿的皇帝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哪里想得到这皇后都眼看着四十岁还能替他怀上孩儿,可眼下……
太医说孩子可能被毒药侵袭,但尚有微弱的脉动可以感觉到,需要过些日子才能看出具体情况,想到这自己可能不出声就要夭折的幼子,皇上一张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双拳紧握,那咯嘣的响声让殿外跪伏了一地的人听在耳边,只觉得头皮发麻。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边上站着的荣亲王身上,后者已经是开口道:“回禀皇兄,娘娘和太子刚才用的东西已经被人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哦?”皇上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不远处桌面上,青花瓷的茶盏杯碟里正是从琼华台拿下来的那些糕点和茶水,边上的御医抹了一把额,忙不迭答道:“王爷所言甚是,这些茶水和糕点都是干净的,未曾被人动过。”
“父皇。”司空律被一个侍卫搀着,面色惨白,刚刚解了毒看着还十分虚弱,同样是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已经拧着眉开口道:“未曾被动过?怎么可能?看节目的时候我喝了两盏茶,动了小半块桂花糕……”
他话音刚落,皇帝已经一脚踢飞了跪倒在地的一个小太监,剩下的几十人顿时都不安的瑟瑟发抖起来,上空被低气压笼罩着,他们自然是不敢抬头看皇上。其中却是有一人抖抖索索,不受控制的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两眼,目光落到一侧神色冷肃,今晚一声都不吭的宁王身上,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上,再一回头,登时牙关已经开始打架了。
“皇……皇上……”
“说!”皇上紧紧的盯着他,已经不再去看原本还让自己心存愧疚的四子,只以为他这一段时间的确有些太过看重,反而让他生出些异心来。
声色俱厉的态度,很明显,心里已经将他打了死牢。
司空远心里冷哼了一声,一颗心却是不受控制的沉了沉,看着为了里面那一对母子面色狰狞的男人,一时间也是有些陌生了。
父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是一个足够让人心寒的称呼。
那小太监似乎极为为难,仿若不曾察觉皇帝要吃人的眼神一般,即便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还是执拗的转过身去看了司空远一眼。面上划过一抹类似羞愧的神色就要开口,小太监却突然“啊”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地面之上,浑身不过快速的抽搐了两下,突然瞪着眼歪头晕了过去。
边上的一众人一声轻呼,却到底不敢圣前失态,只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往边上挪了挪,皇上已经是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的看向了此刻心中的狠辣之徒。
却在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远处的俊美儿郎唇角轻勾,眼底带着寒意,却又夹杂着难言的自嘲、失望以及无畏,直视着自己,腰杆十分笔挺。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倔强的直线,显然是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眼眸狭长略带些妖娆之感,让他想起那个总是温柔小意的梅妃来,她长相清冷出尘,却偏偏有这样一双十分妩媚的眼睛,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娇嗔,自个的心神都要被吸引过去了。此刻她的儿子站在几步开外静静的看着自己,那样高高在上的睥睨的目光,自己竟然会觉得难堪?
皇帝有些失神,边上的太子突然重重的咳了两声,解围道:“不过是被这奴才多瞧了两眼,父皇着实不用怀疑到四弟头上,四弟向来洒脱,哪里会做出这种残害手足之事,前些日子又被南宫家那不知好歹的刺了一刀,想来伤口还需要好好修养呢,不如……。”
司空律语气缓缓地,十分温和仁厚,说到最后却是有些为难的住了口,就好像一个分明疼爱弟弟想让他回去歇息,却偏偏在这样的场合不能越俎代庖替皇帝决定。颇是苦恼的摇了摇头,又有些歉意的看了司空远一眼
,他不再出声了。
皇帝却被他这句话倏然提醒,南宫桓原本就是太子的势力,却在一夕之间尽数被诛,会不会原本就是一出苦肉计,这看着对权谋不在意的儿子不动声色的就用这样的把戏铲除了太子一项助力?又或者,他心里对太子起了愤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纵然是皇帝,他心里那杆从没端正过的天平此刻已经是完全倒向了自个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身上,这样想着,刚才对梅妃升起的那些愧疚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看着司空远冷冷道:“朕将此事交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司空远依旧是站的笔直,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眼眸里有寒芒,皇上自然将那看做对自己的挑衅了,大手一挥道:“宁王有毒害皇后、太子之嫌,暂押刑部……”话说到一半,又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了眉头道:“算了,还是暂时收押大理寺,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斩。”
“皇兄!”边上的荣亲王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刚说了一句,皇上已经揉了揉眉心对他开口道:“此事交给你去办,毋枉毋纵,朕给你七天时间为限。”
“臣,遵旨。”荣亲王看着他一脸不容置疑的冷然,歇了继续质疑的心思。
心爱的女人儿子受了罪,皇帝阴沉着脸继续处置办事不利的一众宫人,司空律心情复杂的朝内殿走去,沈淑兰死前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觉得心痛。太医最后鉴定说是自尽而亡,想来是她清醒以后不堪受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算不上有多心爱,但好歹又是自己满意和看重的女子,他并非铁石心肠如何能不痛?
江溯流清淡的眉眼,司空远冷然的神色,甚至那可恶的臭丫头娇柔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他知道今天这一桩事自己办的到底不算漂亮,原本不过是一出苦肉计,可眼下折损了这么多,母后,肚子里竟然还怀了一个幼子。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帷幔后面,却听到一阵压抑的低咒声传了出来:“为了那个小杂种,竟然是伤到了本宫的孩儿,本宫真是……”
后面的话听得不甚清楚,似乎只有咬牙切齿的声响隐隐传来,他不由自主住了步子,边上的老嬷嬷已经是连忙开口道:“呦,娘娘慎言呐,圣上和太子爷都在外面,被听见了……”
皇后冷笑一声,狰狞的声音继续道:“他算哪一门子的太子爷,小贱人和小侍卫勾搭出的小杂种,本宫的孩儿才是太子,才是……”
那声音十分压抑,到最后竟是隐隐带着哭腔,司空律神色大骇,脚下几欲站立不稳,一只手紧紧抓着边上的帷幔,手腕青筋凸起十分可怕,面色也是说不出的阴冷狠戾。
难怪,难怪她从来待自己不甚亲厚,难怪她对自己如此狠绝,说什么一出苦肉计而已,让自己服下剧毒之物,她不过是沾染了一点,自己刚才却是着实被那种剧痛折磨的去了半条命。
真的是,好娘/亲!好母后啊!
一轮圆月静静地悬挂在半空中,宫外官道上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谢玉气喘吁吁地从江溯流怀里探出个脑袋来,将一张滚烫的脸颊埋在他脖颈之处,羞的说不出话来。
此刻她神智算是彻底清醒了,江溯流环着她,也不说话,面色沉静的低着头伸手替她整理衣裙,只有夜风偶然掀起轿帘一角,窥得见他白玉铸就的面容泛着些不自然的红,从耳尖直到脖颈。
怀里的小丫头清醒了,正是羞得在他怀里爬不起来,轿子外面也是安安静静,青亭青禾似乎根本不存在似的,可是想也知道,此刻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自己呢?
刚才皇帝进了芳菲殿,他们就直接跟着大部分人出了宫,许是月色太好,许是怀里的丫头缠的太紧,竟是在马车里……
哎,回想起刚才,江溯流实在有些淡定不了,很是郁闷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外面已经传来青亭低沉平稳的声音:“主子勿要忧心,属下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江溯流:……
正要故作冰冷的开口训斥,外面的青禾也是忙不迭开口道:“属下也什么都木有听见。”
江溯流:……
他清楚的听见了自个素来的威名碎了一地的声音,感觉到怀里的丫头也是难堪的拱了拱,一时间弯了弯唇角,十分无奈,正是放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就是“吁”的一声响,景一在外面急声开口道:“江世子留步。”
“什么事?”江溯流掀了帘子,于是,月光下依旧是那张一贯清冷淡定带着淡淡疏离的面容,景一下马喘了一口气,青亭瞥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
“殿下他……”景一明显奔的太急了,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殿下被皇上投到大理寺了。”
青亭青禾面色变了一变,江溯流掀开帘子的一只手顿了一下:“什么罪名?”
“毒害皇后和太子之罪。”景一终于缓过神来,神色倒是从未有过的着急,关键是主子刚才出了芳菲殿以后,跟着几个侍卫走在后面,从头到尾目不斜视,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自己。虽说他身板挺的笔直,看着冷肃又十分倨傲,可跟了主子那么长时间,如何能感受不到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透露出来的萧索之感?
哀莫大于心死,皇上这样行事,他是着实有些怕自家主子就此一蹶不振。梅妃去了,这世子妃又是别人的,怎么想都觉得主子爹不疼娘不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浓浓悲剧性色彩的历史时刻,连他这个手下都觉得心痛。
“大理寺?”江溯流语气悠悠的说了一句。
皇上没有让刑部关押,很明显是顾忌着苏文生和他的关系,看来,倒是有些当真的意思。
真是,越老越糊涂的帝王,江溯流不自觉的轻嗤了一声,顿了一下,语气探寻道:“此事由荣亲王负责?”
“是。”景一飞快的答了一声,心里还是着急的:“皇上下了命令,不得任何人探视,违者斩立决,可这实在让人担心,太子他……”
司空律原本就不是善茬,纵然不让人探视,眼下百官只会以为大局已定,在狱中弄死一个涉嫌谋害未来天子的阶下囚,还不是眨巴眨巴眼的工夫?
“有荣亲王在,暂时不用担心。”江溯流倒是有些放下心来,那一位王爷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如果这司空远入狱第一天就翘了鞭子,那未免才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回去告诉你们王妃,稍安勿躁。尽快从你们捉的那两人口里套出话来,顺便去找一下苏二公子,让他稳住六公主,莫要进宫惹恼了皇上。”江溯流淡声吩咐完,看着景一依旧有些忧心的神色,缓声道:“我明日去大理寺探望,在这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
“圣意不得探视……”景一有些无奈。
“我自有主意,眼下你先去办了这三件事,无须着急。”
景一听着他语气十分笃定,又似乎回想起了出征在外这一位的杀伐决断,一时间安心了许多,他也实在是看到主子那一副样子有些着急过头了。
景一应声而去,江溯流凉凉的瞥了青亭青禾一眼,放下轿帘坐回了马车里,谢玉窝进他怀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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