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已的我顾不得失态,上前一步紧紧捉住她双手,扶她起身。
‘怜(l-i-a-n)~你(n-i)无须多礼。‘
话到唇边,那个音生生被吞了下去。嗓眼里像含着一颗极酸的青梅,吞不下也吐不出,眼眶已湿湿地氤氲了一片,眼见着泪水便要滴落下来。
身后的蝶儿适时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想是我竟糊涂了,面上涂拟的药水早已改变了我的五官,而这张面容,怜儿想必是认不出的。而蝶儿却再三叮嘱过,这药水,擦不掉,闻不出,唯独遇水即化。所以,任何情势之下切忌落泪。
我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逼退即将滑落的泪水。
怜儿先是一怔,须臾便做出了应对。
‘内侍司的女官绡月承蒙婕妤娘娘垂爱。‘
绡月么?想来我与她此生注定纠缠在一起,连同在这宫里,无非都不过是身不由己地扮演着他人罢了!我心下暗叹。
‘此番相见,可见得女官与我家小主必是极投缘的,你们说对否?‘
蝶儿呵呵一声轻笑,眼光却荡向那一干年长的嬷嬷求证。
年长的嬷嬷们得了这番荣幸,心头又记挂这这趟肥差的赏头,无不点头‘啧啧‘称是。
绡月冷然瞟了她们一眼,微微叹息到。
‘微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自攀高。然,皇上钦赐的御旨,凡事必当事必躬亲,半分不敢徇情枉私。娘娘想必也明白,这几日来,皇宫大半的宫阙俱已妥查完毕。唯有将娘娘这里尽心竭力地查点妥当了,才能洗脱流言蜚语给碧瑶苑带来的秽名,还娘娘一个不争的清誉。而微臣亦得不负圣恩,从容复命。‘
‘此番道理本宫自是明白,你只管放手去查便是。‘
‘蝶儿?‘我心无旁骛地轻唤道。
‘奴婢已照小主的吩咐,屋里的物件俱已开箱敞匣的预备着了。‘
再面对绡月,唇角已然含了一抹从容的笑影。
‘有劳了。‘
绡月含混了一句得罪了,便嘱托人锁上角门,领着一干人等意欲昂然直入。
望着绡月雷厉风行的做派,英姿飒爽的身影,记忆交叠,电光石火间,恍惚得眼前的一切都不似那么真实。
究竟是她么?
‘还记得否?春日云湖里的那一池明丽么?‘我倔强地想要认定所见之人。
闻言,仿若觉得绡月步子略略一滞,便再不迟疑地朝里迈去。
‘这里的东西,随意查查便罢,切不得如同别处那番开箱倒笼胡乱造次,都听明白了么?听明白就赶紧着手做事。‘进得里屋的绡月,避开了众人视线,在年长的嬷嬷们动手翻查之前,压低了声线刻意交待。
众嬷嬷四散开去,唯独一吊眉削面的嬷嬷,迟疑地跟在绡月眼前。
‘女官刚刚的交待似有不妥,别说这位只不过是一婕妤了,就连懿贵妃娘娘那翻查得都比这严苛,今日这十来双眼睛盯着呢,来日方长,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你不懂。‘绡月沉下面色,冷然出声。
‘她手里握着我们内侍司的把柄。‘
‘把柄?‘
‘勿须多问,你只消记得,这个月月俸之外得来的富足,捧牢了便是。‘
‘多谢女官照拂!‘吊眉削面的嬷嬷眸底爆出一星喜色,旋即又隐在佯作镇定的世故里。
内侍司的把柄?谁又了解内侍司的最大把柄何尝不就是绡月她自己呢?绡月暗暗自嘲,眼角眉梢愁云浮动。
婉婕妤的最后那一句,她原本便全然听得,只是越往深处想,心下越发诧异难安。
婉婕妤究竟是为何人?
竟能如此轻易地掀开那么遥远的前尘旧事?!
以下内容摘自《咸丰元年 清.宫婢》秘志节选。
这本日志原本便不该存在的,但凡一念及这后宫之中白云苍狗过眼云烟之种种,可叹鸡皮鹤发之年,仓惶而逝的经年岁月,据此为凭!
是日,天色渐明,宫门启锁,各处略有了人声。我如常端着热水盆子进屋伺候小主起身梳洗,许是因着刚从睡梦中醒转的缘故,小主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闷闷的。
手里拿着象牙梳篦仔细将她结缕的秀发丝丝篦顺,拈选发式头饰之际,小主示意我给她做个简简单单的扁方。
‘小主待会是打算去康寿宫请安么?‘我一面侍候着,一面小心地揣度着主子的心思。
小主怔怔地点点头,顺*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