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这世界上最美的声音,这世界上最动人的歌声......她从小就那么说。我小时候一直把这样的话当真,因为她说得是那样认真,坚定......直到我中学时第一次上台表演。”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小学时也经常上台表演,表演完的时候,也会有人鼓掌,我很骄傲,很得意,但是却总也没有办法感受到妈妈所说的,那种从灵魂里面灼烧出来的激动。现在想来,是因为那些掌声并不真挚。因为我父母都是名人,所以学校的老师对我总是高看一眼,同学们哪怕不觉得好听,但是还是会鼓掌。”
“我中学时候,第一次上台表演结束后,掌声完全是稀稀落落的。然后我就听见有个女生说:什么歌声?难听死了,还不如我哼的呢。她还骂了一句‘土老帽’。”
“我当时就很震惊。但是我自认为我的歌声是很好的,因为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可是,到了中学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大家喜欢听流行歌曲,那个女生......会唱很多的流行歌曲,被很多人追捧。而我每次唱歌,那种尴尬的气氛都让我觉得心情沉重,难以继续。”
“可是老师依旧还会安排我上台,妈妈还会促使老师让我上台。我是真的不想唱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会喜欢......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流行歌曲其实更好听。明明已经不是以前了,妈妈却还沉浸在她过去的美好回忆里面。我跟妈妈说了一次,但是妈妈根本不听,她花了大量的时间想要说服我,在她心里传统声乐是最美妙的,如果我不这么认为,她就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一次两次,我就不想跟她说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唱了。我每次上台之后,同学们就会对我议论纷纷,说我靠着爸妈搞黑幕什么的,但是我真的没有......不,也许我有吧,但那也不是我愿意的。有天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练习了好几天之后,在班上唱了一首《游乐场》。然后同学们听完之后,却全笑得前仰后合,笑我‘这唱的什么啊’。”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已经唱不出能让人喜欢的歌曲了。我觉得绝望极了,哭着就跑下了台。我没有朋友,因为大家都觉得我‘奇怪’,‘老土’,‘没有意思’。那时候,只有一个女孩子过来安慰我,说我唱得其实很好听。”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她会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告诉我很多很多女孩子之间的小流行小秘密,还带我认识了很多人。但是我并不喜欢她介绍我认识的那些女生,她们都没有真心喜欢我,我知道的......只有她喜欢我。”
“我问她,为什么会来跟我做朋友?她说,因为她很喜欢我,因为她觉得,我是个好女孩,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度过了整整一年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人任何人可以说话,那种日子过得我都快要麻木了。曾经我觉得也许我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了。”
“可是当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好像一下子就重新活了过来,突然就发现原来天还是蓝的,花还是香的,还是会有人会对我笑的。她在其他人面前维护我,和我分享她的兴趣和爱好,还会努力调和我和大家的关系。我好喜欢好喜欢她,我觉得只要有她在,即使一直被人认为是怪胎,也不是那么痛苦了。”
“然后,那年学校又举行了一届歌唱比赛。”
“我不想参加。”
“去年的比赛上,我得了冠军,可是没有同学喜欢我的歌。他们都说我不应该得奖,因为亚军比我唱得好听很多很多很多。我因此越发没有朋友,我不想再变成那个样子。”
“蚕蚕知道我的难受,就帮我想办法。那时候正好电影‘街舞’红遍大江南北,我们就有同学组织学街舞,想到街头表演。蚕蚕说不如我们也参加吧,和大家混熟了就不会有那样的误解了。她还说我就是太孤僻太内向,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那些人本来也不想我加入,但是蚕蚕却和很多人说情,最后他们终于答应了我的加入。”
“但我却失约了。”
叶贞缓缓诉说了那之后的事情,费奕真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愿意听她诉说的人,就点点头,继续听了下去。
失约的那天,叶贞告诉文女士要去参加街舞,文女士却很生气,认为她最近都没有好好练歌,荒废了自己难得的天赋,认为她是因为目前的成就就自满了,不允许她去。
叶贞看着时针一点点走过一点,两点,三点.......直到四点半,心里觉得绝望极了。
“我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见到了蚕蚕。我跟她解释,跟她说对不起,她说没关系。可是她的情绪也很低落。然后,因为我的关系,她也被同学们孤立了。”
叶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道:“我当时好难过,好痛苦。我为什么要唱歌呢?我一点也不想唱歌。蚕蚕对我这么好,我却害了她。我那时候一时激动,就去......弄了一种据说会破坏嗓子的药。我觉得,只要我的嗓子坏掉了,妈妈就不会让我唱歌了,同学们也不会孤立我了,我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费奕真听得呆住了。
他从小就受欢迎,哪怕最孤僻的时候,也有莫瑶始终陪在身边。反而是莫瑶因为和他要好,受了不少女孩子的孤立,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事会让人这么痛苦,甚至自残。
叶贞继续说道:“我的嗓子坏掉了,一开始爸妈很惊慌,带着我去看了医生,但是医生检查过却表示喉咙的损伤很严重,无法挽救。妈妈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我。我坐在她床边,又是难过又是愧疚,然后她却含着泪对我说:‘贞贞,不要怕。总有办法可以把你的嗓子治好的。就算......就算真的好不了,好嗓子有好嗓子的唱法,哑嗓也有哑嗓可以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