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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是真晕还是假晕此刻也没人去计较,桃枝桃叶两个必是得跟着去的,主子不受用,她们也跟着受累,哆哆嗦嗦理起了东西,摸锁开箱子的翻捡衣裳。原还只打了个小包袱,装了些换洗衣裳,就去扶着年氏起来,给她穿衣裳理头发。
苏培盛眉毛一动,露了个笑:“庄子上头可不比府里,咱家本着好心提一句儿,还是理周全了才不吃苦头,旁的不论,侧福晋的药炉子可得带齐了。”
她折腾得多了,苏培盛也吃不准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他既站了周婷的队,又被胤禛派来做这得罪人的事儿,总归在年氏这里是讨不着好了,也就熄了那原本两面不落埋怨的心思,认准了要把年氏给踩到土里头去,要是这位又起来了,正房一般二般的动不得,给个奴才上上眼药可容易得很。
既定了这个主意,他也就不给年氏留脸面了,胤禛的心思不易揣摩,但有一条是真真的,他当了近二十多年的差,侍候这位主子,就只捏准了一条,他要是讨厌什么,那是这辈子再不沾的。
凭你家娘势利多强,不喜欢就是不会打你的照面。苏培盛原还瞧着年氏的模样长得是主子喜欢的那一款儿,也不是没动过心思,谁知道这位的性子这么扶不起,爷都来了,竟还又叫他跑回了正院去。
最近一段胤禛风头盛,就连苏培盛这样的近侍也跟着得了好,多少人想走门路摸到了他这儿来。话虽不能挑明了说,但依着这势头儿,就是太子登了龙位,也得倚仗着主子爷。
主子爷性子再方正,下头的孝敬也不会全然不受,金银珠玉且是小事儿,有些还会往主子爷面前送人的,当着面不好提,就全求到了近身太监这儿来了,有的还塞了银子央着苏培盛帮忙掌一掌眼。
这些求相看的不过是玩意儿,但凡有点出身也轮着叫太监掌眼。也有扬州那边进上来的新人,能吹能弹能唱还能侍候笔墨,苏培盛光听就摇头,爷喜欢什么不易琢磨个透,不喜欢什么却知道的,像这调调,就上不了台面。
他闭眼拒了一回,下一回递话到跟前的,就成了某小官连着亲的侄女儿,或是妻族里头的外甥女。那些个腌脏事情传不到后院里去,苏培盛却知道的清楚,他几次想往周婷跟前递话头儿,又忍了下来。再想卖好也不能把这个秃噜出去,要是叫福晋知道下头人孝敬爷的除了东西还有人儿,叫福晋醋了起来,那主子爷头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这些个事儿在福晋面前瞒得风雨不透,苏培盛这上头想得透彻,他再想捞好处,这些却是不碰的。进的好了,后头的女主子要扒他的皮;进的不好,不用到后宅他身上这层皮就保不住了。
像这些个玩意儿男人也就是图个新鲜头,身份太低,皇家都不会叫她们生下孩子来。那些有个清白出身的,难道生了孩子还能越得过福晋去?年家的都折在了这条道上,他还不如稳坐钧鱼台,只认准福晋这一条路来的省力。太监原就是失了根的,可不能再丢东西。
桃枝桃叶本就不是王府里头调理出来的人儿,外头买来的丫头再教导也不如府里经过见过,钮祜禄氏被贬到东院时,她的丫头还知道捏住银钱以后好过日子。桃枝桃叶却是一个在包袱里头塞了两双鞋,一个开了箱子往里头放年氏平日里最爱把玩的芙蓉石摆件。
苏培盛抖抖眉毛,光看这两个丫头就知道年氏这辈子翻不了身,他原还有耐性等一等,可两个丫头动作实在慢,再拖下去他来不及交差,往门外一指,把外头做洒扫的小丫头都叫了进来,分派她们把年氏的东西全装进箱子里去,也不顾是不是会刮擦坏了,封好了就叫人往外头抬。
这么一阵动静,床上的人愣是没动静,年氏是真个醒不过来了,既然她要去,这院子里头的下人也要跟着去侍候,原好好的过着日子,突然间把她们从城里赶到乡下,自然有人不肯的,又有一番忙乱。
胤禛这上头没细说,周婷却想得明白,她身边的人只能少不能多,却又不好只跟两个丫头,再想弹压她也不能错了谱,留了把柄给她。她现在是被发得远,总还有回来的那一天,只要挨得住不死,等胤禛登基的时候,总要提她的份位。
是以苏培盛走的时候,她就让小张子跟了来,分门别类的挑了人跟她过去,一半儿笨拙一半儿机灵,掺在一起才能盯牢了她,关键时刻又能坏她的事儿。
年氏就是是醒着也没了翻身的办法,三辆油车载着年氏晃晃悠悠往城外驶去,到了庄子上,她还没醒过来,歪在桃枝身上,叫个力壮的婆子给驼了进去。
年氏往庄子里挪的事,旁人可以不知会,德妃却是一定得知道的,她指过去的桂嬷嬷不过告了两天假回去瞧瞧外孙,假还没销呢,就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该跟她招呼一声。
第二天清早周婷请安的时候就特意在德妃跟前提了一句,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宫里想瞒的全都瞒不过去,与其等别人捅出来要她来应对,倒不如她自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德妃方听一句就赞许的瞧她一眼,虽人多攀不上话,却指了身边的丫头单赏她一碗糖蒸酥酪,把自己的意思表现的很明白。周婷笑着接了,又殷情问安:“我们爷下头进了野蚕丝上来,我想着这东西难得,进给额娘做衣裳薄被都是好的,倒不是额娘缺了这个,也是我们爷的孝心不是。”
野蚕丝极不易得,盖因野蚕难得,再要寻那抽丝晶莹的就更少,能得一件野蚕丝织的绸衣就已不易了,如今周婷进上的都够做薄被。德妃嘴角都拢不住了,宜妃几个挑了挑眉头,这事儿跟她们挨不着,正经婆婆都乐意,她们更没法说什么,一齐等着皇太后由宫女扶出来。
皇太后跟前周婷不好主动提及,一群妯娌围在一处等着里面叫请安的时候,周婷就先走过去起了话头,事儿是宜薇挑起来的,也就到她这儿结束,一面笑一面拉她的手宽慰:“你且安了心,年氏叫咱们爷挪到庄子上头静养了,我约束了府里奴才,不叫她们喧哗。”
几个妯娌相互换个眼色儿,就又笑起来,指着宜薇调笑:“你瞧,这是她疼你呢。”说着又不着痕迹的探问:“这年氏听说身子不大好的?”
周婷笑一笑:“可不是,自进了门就没断过药,孩子太小,住在一处恐过了病气,这才把她挪到庄子上头,庄子里水土养人,也好叫她静一静心呢。”最后那句一说完,就有人偷眼去看宜薇,又有那捉着了话音的笑看周婷一眼。
说得宜薇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看着周婷的眼睛不住闪烁,原还存着几分愧意,这一来却是再不能和好的了。周婷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再念着往日那点情份。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这么几回折腾,八阿哥跟胤禛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总归要争,此时撕掳开来,总比以后藕断丝连好得多。至于宜薇心里怎么想,却不是周婷能管的了,她冲着宜薇笑一笑,最后拍一拍她的手,跟着董鄂氏往屋子里头去。
宜薇紧紧掐着金桂的胳膊,她怀了六个月的肚子,人却一点也不见圆润,脸上反倒没肉了,两条腿支着,非得有人在后头托着才能站得住。越是这样越是显得伶仃,脸色也难看,她自知这回是自个儿错了,咬一咬唇儿,扶着手往正堂里去。
宁寿宫里一片和乐,皇太后赐了百子婴嬉的刻丝帐子给惠容,惠容两手搭在肚皮前面,又喜又羞的捏了帕子笑,周婷眼睛一扫就跟着笑起来:“几个月了?”
“太医才摸准了脉,总有两个月了。”惠容自生了个女儿,隔了这许久才又怀上了,心里头自然高兴,把周婷那些“夫妻相隔一段,才更易怀上”的话奉成纶音,拉一拉她的手儿:“嫂子,我想要几件弘昭穿过的小衣裳呢。”
说着垂了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扯扯衣襟压低了声儿:“我们爷这回盼着是个儿子呢。”跟着就微微蹙了眉头,她在周婷面前她真没什么好遮掩的,悠悠叹出一口气:“要真是个儿子就好了。”
前头的闺女虽然得胤祥喜爱,却总不如儿子叫人安心,更何况前面有个庶子,她这胎要还是女儿,瓜尔佳氏只怕又要翘尾巴了。
“这一个不是,难道就没下一个了?”周婷掸掸指甲,十三阿哥同胤禛交好,胤禛的态度也影响着他,原还时不时的提一回庶子,到了胤禛这里弘昭虽然还小却是最受看重的,弘昀弘时到了开蒙的年纪也还是弘昭的陪衬,说得多了,把他也带了过来。
胤祥跟惠容成亲不过三年多,已经得了个快两岁的女儿,比之前头那些兄弟不知强了多少,虽然现在还没嫡子,但夫妻只要处得好,还怕没孩子?
惠容抿了嘴儿一笑,眉眼间还是露了点愁思出来:“还是嫂子的日子过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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