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但仍旧有些不服:“且不说耶耶身子矫健,就算耶耶百年,晋王之位又怎会需要秦王保全?”
李克用摇头道:“你错了,全然错了。”
李存勖不解,问:“儿子哪里错了?”
“你以为,晋王这位置,是怎么来的?”李克用反问道。
李存勖一怔,李克用却已经自己说了下去:“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只是我李克用兵强马壮而已。”他也不管李存勖什么反应,转头道:“但强大的兵马,身为首领,不可能一个个控制着,这中间必然有人,各军主将,上下将校,他们才是真正掌握兵马之人。我控制沙陀也好,控制河东也罢,都得通过这些人的手……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里头,有多少人已经跟秦王站到了一起?”
李存勖面色大变:“难道他们敢反了耶耶?”
“那倒不会。”李克用面色依旧平静如水,话语中有着巨大的自信:“他们不会叛我,因为河东基业是我带着他们打下来的,平日里对他们有恩,也有威。叛我,他们等闲不敢去想。但不敢叛我,未必不敢叛你。一旦我死,就算是你幺叔,在军中的威信,也远远比不得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秦王。到时候,没有人能压制得了正阳,只消他领兵北来,各军各州,必然望风而投。再加上他有太原王氏支持,那便是这太原城,也非是你足以为恃之地了。”
李存勖这才知道厉害,但他很不喜欢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犹豫道:“若是秦王不在了……”
李克用眼中怒光一闪,厉声道:“你想都别想!若非秦王,当初朱温北伐太原,还不知是什么后果!他李正阳不肯做忘恩负义之辈,我李克用也绝非刻薄寡恩之人!况且,你不要忘了,正如我是维系河东之领袖一般,他也同样是维系河东、河中之领袖,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前两年他便有一飞冲天之势,我为何不去压制?因为落落、廷鸾接连身死,你尚且年幼,当不得重任,万一处置了正阳,我又有个三长两短,这平生建立的基业,就有毁于一旦之虞!如今你虽然年岁稍长,但对秦王麾下却半点恩威也无,秦王自己更是连个子息也没有,若是他有个意外,关中、河中、蜀中,只怕顷刻之间就是分崩离析之局面。朱三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情形,便很有可能瞬间逆转,各镇也只能被他各个击破,千古王业,就此作罢!”
他见李存勖不敢吭声,平息了一下,继续道:“我这旧疾日渐严重,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秦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这一次北归太原,特意与我谈及了大婚之事……三郎,秦王和为父,为何没有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父子反目、同室操戈?只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时候一旦反目成仇,只能给敌人以可趁之机,将自己辛苦创立的基业拱手送人呐……”
李存勖叹了口气:“那,若真是……河东基业不也与拱手送人差不多了么?”
“那也比送给朱三好上百倍!”李克用果断道:“送给朱三,我祖坟不保,送给正阳,至少……你此生富、贵无忧,至于权势……就看你是不是愿意听为父的话了。”
李存勖苦笑道:“儿子若继承晋王大位,于秦王毕竟是个威胁,就算他碍于名声,保儿子一生富贵无忧,这权势焉能保全?只怕,也就是个闲散亲王,庸碌度日罢了。”
李克用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继而面无表情地道:“此事为父也曾细细想过,秦王此人平日看似谦逊,其实对有些事,他是十分自信的。若你如为父方才所言,恭事于他,他很有可能出于各方面考虑,给你不小的实权。”李克用这次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透彻,因为如果李存勖连这其中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说给他听也是白搭。
李存勖叹了一声,神情有些落寞:“就没有半点法子可以扭转了么?”
李克用摇摇头:“此前他出兵蜀中,我还有些诧异,因为就我了解,关中去年存粮颇为有限,一旦攻蜀不顺,战事连绵,对他影响极大。但到他拿下蜀中,我才知道他目光长远,实是当世第一。”
“哦?”李存勖未曾想过这其中有何道理,不禁问道:“还请大人指点。”
李克用也不卖什么关子,直接道:“拿下蜀中,尽占关中,又有河中之地,这与当年秦灭六国之前的局势何等相似!你难道看不出么?他之所以拿下蜀中,为的就是造就这席卷天下、无可逆转之势!”
李存勖猛然醒悟过来,惊道:“那他下一步……”
李克用面色沉沉,语调平静而冰冷:“不错,正是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