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拿出来讲了。
“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还小,没人跟我说,我也只能从别人的话里猜。她和小三母子应该斗得很厉害。在我小学二年级那年,不小心听到我阿嫲哭着接我爸爸的电话,说是那个私生子精神出了问题,闹着要跳楼,小三肚子里成型的男婴也掉了。我阿爷阿嫲本就不喜欢我,从那以后,几乎把我当成仇人。我明知道这是迁怒,却只能被动承受。”
七八岁的年纪,成天吃不饱,天凉了没有厚衣服可以穿,下雨了,也不会有人来学校给她送伞……
若是不小心生病了,只能苦熬。
要么自己好起来,要么老师送她去医院。
看病花了钱,老师还不敢跟她家里人说,不然就要被她阿嫲骂一通,说她这么娇气,都是这些外人给惯出来的。
后来老师们都不敢管她,只有她的班主任,一个脸蛋圆圆、脾气软软,刚毕业的师范生,会坚持帮她,哪怕每次挨骂,都会背地里躲起来哭一场,也不曾放弃。
那些过往让她明白,发脾气是毫无意义的事。
唯有面对。
唯有战胜。
她才有机会与自己和解。
“在我十二那年,斗争陷入白热化。因为小三又怀孕了,开始逼宫。我爸终于打算和我妈离婚,迎娶小三,并把那私生子,写入族谱。”
顾兰溪低着头,飞快的拧开水瓶,大口喝完了剩下的水,然后随手把塑料瓶搓成一团,拧上盖子,打开车窗,精准的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铁皮垃圾桶被晒得滚烫,“哐当”一声,与窗外的热浪接踵袭来,顾兰溪呼吸乱了几分,于是暂停了话头。
炎炎夏日,烈日灼心,车里空调很低,但情绪上来,还是觉得热得不行。
话题并未结束,两人都没有下去的意思。
南方人大多在乎宗族,尤其顾氏这种,有祠堂,有族规,定期祭拜祖先,定期召开族会,各支各脉都理得清清楚楚的人家。
把私生子写上族谱,对原配来讲,杀伤力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
尤其这个原配,为了这个男人,背弃了自己的父母,放弃了自己唯一的、以失去生育能力为代价才换来的孩子。
哪怕她对这段婚姻已经厌倦到了极点,依然不可能坦然接受。
接下来,必定是最为猛烈的报复。
顾兰溪情绪一向稳定,很少有这样烦躁的举动。
果不其然……
“我妈妈突然回了老家,看起来特别憔悴,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那天夜里,她来了我的房间,跟我讲,她刚查出了乳腺癌,让我不要跟人说。她还说,说不定很快就不能陪在我身边了。我说没关系,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在过,对我来讲,你本来就可有可无。
“我以为她会后悔,会跟我说对不起,会说以后会对我很好,会好好爱我。但她没有,她只是叹口气,说她这下就放心了,然后摸摸我的脑袋,跟我说,睡吧,睡吧,做个好梦。”
顾兰溪眼眶泛红。
低下头,盯着鞋子看了片刻。
轻轻眨眨眼睛,抬头看着陆南亭。
如果重来过,她绝对不会再说那样绝情的话。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