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几人下意识看向陆鹤鸣。
就见陆鹤鸣咧嘴道:“就没有三人都说出实情的可能啊……”
“没有?”房遗直不解。
陆鹤鸣缓缓道:“我只给两个人机会,也就是说……”
他视线从王振三人表情紧绷的脸庞一一扫过,缓缓道:“你们如此冤枉于我,差点害我枉死,我岂能将你们全部放过?所以,至少有一个人,要付出代价!”
“即便你们都要说出实情,我也只会选择前两个开口的,就是不知道……”
他看着神情紧张的三人,将他们的反应一一收归眼底,淡淡道:“最后,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人、哪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都倒霉呢?”
这话一出,王振三人皆不由咽着吐沫,额头不受控制的流出冷汗。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陆鹤鸣会说出这样的话,会让他们中至少一个人倒霉。
他们下意识就要看向彼此,想要眼神商议该怎么办。
可在陆鹤鸣眼皮子底下,岂能允许他们做这种小动作。
只见他伸出手,如同拎着死鸡一般,一手一个,直接将他们三人扔飞了出去。
同时道:“带走!”
王振三人被陆鹤鸣扔到地上,正撞的头晕眼花,就被将士一一分开,直接带走。
到最后,都没有眼神交流的机会。
看着他们被带走时那僵硬紧绷的身影,房遗直不由一脸感慨的说道:“陆校尉的办法当真无比绝妙!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用这种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呢!”
“只要他们不是完全一心,只要他们有人想要活命,可能就会开口……而其他两人,因担心其他人开口,导致最后就自己倒霉,也会犹豫迟疑。”
“到最后,可能都会招供!”
说到这里,房遗直看向陆鹤鸣的眼神,越发的充满着佩服!
这真的是一个武夫能想出来的审问之法吗?
不是足够的了解人心与人性,根本不可能想到这种法子!
而武夫,是公认的最耿直,心眼最少的人……可今天,偏就让他看到了武夫的智慧!
陆鹤鸣又给自己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不能“以相取人”。
“不过是囚徒困境的简单展现罢了,算不得什么。”陆鹤鸣都要被房遗直夸的不好意思了,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囚徒困境?
房遗直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词说的很好。
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词,准备回到刑部后,也好好利用一番。
又学到新的方法了……房遗直很高兴,只此一件事,他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道:“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扛不住。”
“估摸着得需要一段时间了。”
陆鹤鸣转过身,看着火烧后的村庄废墟,道:“一介平民,敢去长安公然诬陷朝廷命官,即便昨夜被我戳穿他们的谎言,仍能在今天迅速找到其他合理的理由找补……他们可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如此不堪。”
“所以想让他们开口,得好好磨一磨才行。”
房遗直想了想,道:“我安排人去不间断的审问?消磨他们的意志?”
“不!”
陆鹤鸣摇头:“只需将他们分开关押,不审问。”
“不审问?”房遗直一怔:“不审问,他们怎么会招?”
陆鹤鸣眼眸眯起,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他平静道:“既是心理博弈,就看谁最先熬不住,对他们来说,他们知道我们迫切的希望他们开口,所以我们越是审问,他们就越能确定我们还没有得知真相,越能确定其他人没有开口。”
“但如果我们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是关着,那他们时间一长,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会考虑是否有其他人正在开口,或者已经开口,所以我们不需要审问了,这个时候,最是煎熬,而一旦他们有这种想法浮现……”
陆鹤鸣转过头看向房遗直,嘴角微微扬起:“那距离他们开口,可就真的不远了。”
房遗直怔怔的看着陆鹤鸣,内心情绪不由骤起波澜。
他忽然有一种想法,这世上,若谁与陆鹤鸣为敌,那绝对是最大的噩梦。
陆鹤鸣外表粗犷,很容易让人将他当成一个耿直粗鲁的武夫,可谁又能知道,陆鹤鸣对人心的把控,堪称极致。
他在想,就算自己的父亲,也便如此了吧?
“走吧。”
陆鹤鸣见房遗直忽然愣神了,笑着走进村庄,道:“去看看这村子里,是否还留着什么线索。”
…………
昨夜抵达时,天色漆黑,视线不明,所以看的不是太真切。
此时去看,陆鹤鸣与房遗直便发现,王家村烧毁的,比想象中要更厉害。
位于村头的王振家,已经烧得只剩一片灰烬了。
踩在门前的石板上,低下头,可以看见被火熏得焦黑的石板上,还留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从这血迹,便能想象到,当晚发生了怎样的惨案。
“什么东西都烧没了,如何能找到线索?”房遗直眉头紧锁,神色有些凝重。
情况比他料想的,更为困难。
陆鹤鸣倒是仍旧平静,敌人能设下如此周密的诬陷之策,岂会留下明显的线索?
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别着急,去烧得没有那么厉害的其他房子瞧瞧。”
说着,他离开了王振家,又先后走了三个房子,才找到了一个只烧毁了一半,还留有一些家具的房屋。
进入房屋,陆鹤鸣便发现这个没被完全烧毁的房间,似乎是一个简易的书房。
书房内,有着一个书架,书架上的木头还有着明显的毛刺,没有刷漆,很明显是自己打造的,而非购买的昂贵家具。
书架只是被火熏黑了,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上面的书并不多,只有一些质量很差的纸张,堆叠在一起。
陆鹤鸣随手拿起这些纸张,目光看去。
房遗直也凑了过来,见到纸张上的内容,道:“这是手抄的《论语》。”
陆鹤鸣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书籍十分贵重,平民出身的读书人,很多都买不起书,所以他们多数都是借书来抄。
向后翻去,房遗直道:“还有手抄的《大学》,手抄的《孟子》,抄的还真不少。”
“咦,还有读书批注,我瞧瞧……”
房遗直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才学出众,连李世民都为之称赞,所以一看这个批注,就能知晓原本的主人,水平如何。
“不够深刻,但平民出身,没有良师教导,能有这样的思考,倒也不算太差。”
房遗直点评道:“而且他每天都设有计划,能看出极为自律,若不出现这般意外,未来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陆鹤鸣听着房遗直的话,看着纸张上的读书计划,上面清晰的写着早中晚三个时间段,要读什么书,读到什么程度,和后世的课表都有的一拼了。
“确实够自律,都快赶上我了。”
陆鹤鸣放下这些纸张,就要转身去看其他地方,可就在这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全身一震。
“不对!”
他猛的转过身来,一把将放下的纸张抄起,迅速翻动着纸张。
这时,他手上动作一停。
双眼盯着纸张上的内容,眼眸陡然放射出骇人精芒。
“我知道了!!”
听着陆鹤鸣的话,房遗直顿时意识到陆鹤鸣肯定发现了什么。
他连忙道:“陆校尉,你这是?”
就见陆鹤鸣抬起头,双眼直视着他,沉声道:“房郎中,我们遇到了一个十分狡诈的敌人,其心思之谨慎诡诈,恐怕完全不输钱岩!”
“什么?不输钱岩?”
房遗直一愣,没明白陆鹤鸣的意思。
就见陆鹤鸣眯起眼睛,缓缓道:“我知道他是如何把此案变成铁案的了!”
“我也知道他是如何逃脱嫌疑,让你们只能认定是我所为的了!”
“什么!?”房遗直连忙紧紧盯着陆鹤鸣。
就见陆鹤鸣眯着眼睛,缓缓道:“他利用王振三人,跟我们玩了一出偷天换日的把戏!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
“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房遗直:“我知道要怎么揪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