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炤炤兮其用知之明也。‘炤’之一字包含了多好的寓意。
这还跟荣王朱慈炤重名了,荣藩的富城王上书阴阳怪气地把我好一顿揶揄。一来富城王论辈分是朕叔祖,二来是朕理亏。所以朕都没好意思还嘴,硬挨了这么一顿。
再说礼部给他拟定的王号,取自永宁宫的永字。也是为了昭示其母慈子孝,福寿恒永之意,他却引以为羞辱,非得要当什么汉王。
岂不知为君王者,当法尧舜。整天把汉挂在嘴边,成什么体统。即便如汉文帝者,亦不过中主而已,何足效法。
至于唐太宗,他扫荡群雄,平定天下,朕所不如。但若论及闺门无序,家法荡然,朕亦羞称之矣。
朕一向看不上唐太宗的修身齐家之道,却没想到朕的后宫斗到你死我活。而朕这儿子养的,其乖张执拗,也越来越像李承乾了。
笑话了唐太宗半天,朕也没比他强多少。”
这话王承恩可不敢出言附和,只得委婉劝慰:“皇爷说的哪里话,汉王恬静仁孝,岂是李承乾之流可比。如今汉王尚且年幼,还不能体谅皇爷的一片苦心,再过上几年自然就好了。”
崇祯摇摇头,不置可否,半晌才又问道:“你说慈炤对皇后和太子有没有心存怨怼?”
王承恩闻言,心神一颤,连忙答道:“皇爷何出此言?”
崇祯叹又口气:“大前年六哥儿病殁,前年五哥儿病殁,去年七哥儿病殁,今年你皇贵妃娘娘病殁。好家伙,一年没一个。
一个人病殁了,你还可以说是不幸夭折,但四年没了四个,有些过分了吧。
你再说什么生死有命,别说四哥儿不信了,连朕都不信啊,这不是忽悠傻子吗。”
王承恩心一横,硬着头皮回道:“皇爷,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当年皇爷要求武清侯捐饷,五爷于病重之际,见九莲菩萨显圣。九莲菩萨有言曰:“上薄待戚属,天将降殃于儿女也。如不悛,且殇尽。”
其后宫中一直有流言蜚语,说九莲菩萨并未显灵,而是外戚买通内侍,装神弄鬼,假借传言而已。”
崇祯呵斥道:“胡说,宫禁森严,外戚如何买通内侍?”
听到这话,王承恩心中只觉好笑,但面上强忍,不敢显露丝毫,只是左右顾盼而已,并不答话。
崇祯知道王承恩在影射什么,大明的外戚很多,但真正有能力勾通内侍的,却只有两家。
其中田家显然可以排除嫌疑,毕竟五皇子可是田妃亲生的。田妃当时只是身体有病,可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无聊到去坑害自己亲生的儿子呢。排除了田家,那答案就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里,崇祯点点头:“外戚结交内侍,也并非不可能。朕也知道内廷人多眼杂、心思各异,所以才多次下旨,申戒外戚、廷臣毋结交内侍。只是可惜五哥儿了,朕绝爱之,却死的不明不白。”
王承恩壮着胆子问道:“皇爷,要不要彻查此事?”
崇祯坚定地摆摆手:“朕是要做尧舜之君的,岂能将后宫争斗公诸于世。就现在这样,言官们还天天追着朕阴阳怪气呢,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宫中之事,那还得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今天说了这么多,朕只是考虑四哥儿有没有心怀怨怼。以前他就是个埋头读书的老实孩子,但最近两年,朕看他越来越有主见了。”
王承恩继续提醒道:“皇爷您别只关心四爷怎么想别人啊,还要考虑一下别人怎么想四爷。若是四爷也染上重病,怕是会辜负了皇爷对娘娘的情谊啊。”
崇祯闻言,忡然变色。这话说的是,田妃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就只剩下朱慈炤这一根独苗,若是再不明不白地没了,将来自己还怎么见田妃于地下。
思虑片刻,崇祯问道:“承恩,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王承恩硬着头皮答道:“依奴婢看,莫若让四爷出宫,到十王府居住。再命左都督照看,过几年打发四爷去封地就藩,便能太平无事了。”
崇祯闻言,疑心乍起,诧异地看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素来温和平顺,从未牵涉内廷争斗,可谓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今天却为何一反常态了呢。
这就是当皇帝的艰辛了,一旦起了疑心,连最贴身最信任的太监都要审视一番。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王承恩后背都冒出了细汗。半晌之后,崇祯才长舒一口气:“罢了,去叫四哥儿进来吧。”
王承恩如蒙大赦,连忙出去宣召,不多时,朱慈炤信步走了进来,规规矩矩跪下行礼:“儿臣第四子汉王慈炤,敬问父皇陛下圣安。”
崇祯淡淡地答道:“朕安,先给你母妃上香吧。”
朱慈炤先给自己母妃跪拜上香,然后才起身站在一旁。
崇祯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朱慈炤冷漠疏离,但是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很欣赏这种态度。
任谁当了十五年皇帝,都会变得疑神疑鬼,尤其是涉及到皇位传承。皇子想要上位,最重要的就是讨得自己父皇欢心。
朱慈炤的冷漠疏离,恰恰被崇祯看作是其对皇位不感兴趣的表现。
一个皇子对皇位没兴趣,那可就太好了。崇祯反而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慈炤先坐吧,承恩给四哥儿倒杯茶。”
朱慈炤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王承恩麻利地将茶端了过来。朱慈炤信手接过,对王承恩笑道:“受累受累,有劳王公了。”
王承恩回道:“大王言重了,这是奴婢份内之事。”
在崇祯眼中,朱慈炤是在跟王承恩客套,但实则两人是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