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在他头顶上忽拉拉掠过的情景,更何况无数蝙蝠在一个山洞里可以自由飞翔,太也麻辣了。可是他却忽然觉得他真的需要一次“郊游”,他甚至觉得她这个用词对他来说很治愈。
在烦躁之中煎熬的我,需要的是恶治,是一种接近于恐怖的刺激。他觉得。
他说:他们就这样去?
比特利丝惊讶地看着他:你认为要怎么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桥,已经踏上了圆亭溪西面的土地。
他们不是从圆亭里过的小溪。这条小溪上,在他看得到的范围里有五座小桥,圆亭桥只是其中一座。
波历说:我以为你们要全副武装的。
萨丽笑了起来:没事的,我们已经去过无数次了。
波历自己也觉得奇怪,或者说有些佩服他自己。到三区这个桶底世界来,都已经快一年了,可是他还真的象是被捆住了脚一样,走到圆亭溪就止步,多半止步在圆亭里。他并不是害怕什么。其实应该说,他不知道他害怕什么,或者说应该害怕什么。
也许是曼珈的话有着神奇的约束力。波历知道,那是一种道德约束力。但他觉得他的心理并不那么简单。他不是那种所谓的君子。他也不是害怕惊悚。在这个岛上,他经历过的惊悚恐怕是许多人一辈子的经历加起来也及不上的。他后来才有些明白了,其实,他总觉得,过了这条小溪,相当于走进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未知的世界。走到这个世界的门口,他就迟疑了。
这个世界跟在圆亭里看到的那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应该这么说:他们从圆亭的左面即南面过的溪,走的是风景好的一边。不象圆亭正对着那片靠山壁的房子的位置,那里有一条宽阔的道路通过去,是一条可以行驶汽车而且可以双向行驶汽车的水泥路。而他们过了这座小桥后,直接就是上坡的路,是散步小径那样的路。坡上长着许多树,草高而密,还到处有鲜花盛开。由于永远在摄氏三十度左右的温度里浸泡着,这里跟这个桶底整体风貌一样,所有的植物都是争先恐后地争夺着空间的,歪着斜着挤着,高高低低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从坡上往回看,他们居住和生活的区域,那是一个完整的蜡染的世界,一个蓝色的世界。站在坡上的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他们则显得很孤立。西南方向的山壁已经距离他们不那么远了,那里沿着山壁建的房子摆脱了蓝色的调子,其实挺美的。这么说吧,就象是他在欧洲的一些古镇里见过的,那是一排彩色的房子,除了蓝色,什么颜色都有了,白色、黄色、橙色、红色、绿色,灰色,有一栋甚至是深黑色的。北面的旧厂房则真的有些煞风景。但是从这个坡上看去,他忽然觉得那里反倒有一种神秘的魅力,就象是从不规整的乱七八糟的树里草里花里长出了许多规整的管道来,象大地的胳膊一样,扭来转去上行下走左转右拐的,述说着另一个星球的语言,一种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分明象是从这里的土地里自己生出来的天体地理语言。
怎么啦?萨丽问波历。
波历说:你们也不知道那以前是什么工厂吗?
比特利丝说:谁也不知道。有人说早就有了,也许有了几百年了。可也有人说,当初他来的时候还没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
波历说:这人在这里待了几百年?
她说:怎么可能?我说他是瞎说的。可是他却向我发誓。我就当他说的是疯话了。
下了这个坡,散步道变成了小径。小径上也长着草和花,只是比周围的草和花低一些。
波历说:看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萨丽说:我们上次来是一年前了。其他人恐怕很少到这里来。
波历说:这里有野兽吗?
萨丽说:这里有些小动物,有蛇,可是这里的动物都很怪,好象白天都在睡觉,晚上才会出来。
比特利丝说:可是走路要小心,最好你也拣一根树枝拨一下草。有一次我就踩到了一根软软的树枝,这根树枝忽然就变成了一条蛇,立了起来,真把我吓了一跳。这条蛇还挺长的,立起来很高。可是它好象没有睡醒。我一抬脚,它就滑走了,然后爬到旁边的一棵树上,继续睡觉。
萨丽笑着说:拣树枝也要看清楚了。有一次我滑了一下,扶住一棵树,我的手碰到的是软的滑的,也是一条蛇,颜色跟树干一模一样。
波历听她们的,拣起了一根落在地上的还有树叶的树枝,一路走一路拨着草。
拨着草往前走。他的心痛了起来。你懂的。他想起了基因河畔我们四个人往山上走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