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一个机关。”
循着他的指示,程令雪攀上佛像,去够佛像的手,握住轻转。
“轰隆——”
佛像竟是慢慢后退,等尘埃散去后,只见后方露出个密室。
程令雪望向公子。
他面上是与平日的沉静截然不同的好奇和兴致:“进去看看么?”
入口的墙壁上设有烛台,还有火折子,程令雪清去积尘,点亮烛台点,密室呈现在眼前。入目所见是个巨大的棺椁,看大小是用于夫妻合葬的。
可棺材上方架着青纱帐,边上还设有妆奁、书案。
像墓室,又像寻常卧房。
程令雪正纳闷,发觉公子正回过神盯着入口的方向,眼底那道微弱烛火正兴奋地摇曳。她亦转过身,在瞧见身后情形时低呼了声。
“佛像后竟有两个人?”
“是两具白骨。”
公子认真地纠正她。
佛像不仅是一个暗门,背后凹下一块,刻着一座莲台,莲台上没有观音,却有两副相拥对坐的白骨。
背对着他们的应是男子,高大的骨架像扇门,将另一具白骨遮住,只露出一双盘在男子腰际的纤细的腿骨,当是个女子。两具白骨交缠难分,姿态亲昵,看似是男子拥着怀里的白骨在亲吻。可细看,又像桎梏。
公子专注琢磨着那两具白骨。
“他们死前在互搏?”
程令雪想起昨夜的她和公子,以过来人的姿态笃定道:“是的。”
又看了会,公子忽道:“不是互搏,是男子杀了女子。”
程令雪走近几步,果然看到女子的后背插着一把刀:“好怪……这男子的姿态似极为依恋这女子,却又亲手杀了她。这算是爱,还是恨?”
公子摇头:“我亦不知。”
随即二人发觉石壁上刻了字。
“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
她的指尖每划过一句,公子就将这一句念了出来。默契得好像他是她的口舌:“故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巨大一面墙,刻满了字,前半段她倒是认得,只是半懂不懂。到了后半段,连字她都不认识了。
公子说:“是苗文。”
她微讶:“这说的是什么?”
姬月恒唇角微勾,笑意在暗室中若隐若现:“佛家箴语。”
他故意卖关子,程令雪也没追问,她手触抚着刻痕,困惑地停住:“镂刻的力度和手法似乎是同一人所为,但第一句时迹端正,力度也浅。越往后字迹越狂肆,凿刻的力度越大,像是极度狂躁,用了全力。”
公子沉思良久都不表态。
忽然,他低笑了声。
这笑在昏暗墓室中格外诡谲,程令雪僵硬地回过头。
别被什么不干净的缠上了吧?
“公子……”
她慎重地唤他一声。
他笑得更欢畅了,程令雪想让他别这样笑,可又不敢命令公子。
姬月恒微笑着轻瞥她一眼,仿佛洞穿她那些离谱的想法。
“这个故事,显然更有趣。”
听不懂他的话,他又不肯告诉她上面写了什么,程令雪索性毫无感情地附和道:“公子说得是。”
看出她在敷衍,他只笑笑。
“走吧。”
.
简单收拾后,程令雪带着公子从水洞出来。乌篷船颠来倒去,等到出了水洞,已彻底不能用了。公子被船荡得发晕,轮椅也没保住。
程令雪只好把他驮在背上。
他比她高,压在她背后时整个把她覆住,那双搭着她肩头的手就如藤蔓,呼吸还不时拂过颈侧。
程令雪又想把他扔了。
身后人也不知是不舒服还是察觉到什么,身子也有一瞬的僵滞,他错开了脸:“我可以自己走。”
他这么弱,程令雪根本不敢指望他:“还是属下背着您吧。”
后背的人淡淡自语了一句。
“也是,没什么。”
程令雪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她听不懂的鬼话,索性不理会,只想象着自己是拖着一块厚厚的棺材板。
半道遇上个驾着牛车的农妇,农妇从灵水镇来,告诉他们那日泠州几位官员家的公子也在那一带游玩,故正好有官兵在附近,刺客已在今晨被众人清剿殆尽,而公子的护卫正在寻人。
程令雪彻底放了心。
正想让农妇用牛车拉二人往回走,公子忽道:“还不能回去。”
“为何?”
“刺客来得蹊跷,不可能没有内应,再等等吧。”公子闲适地看着周遭景致,似不把这些事放心上。
程令雪却不安。
刺客正好是她舞剑后出现的,公子会不会怀疑她?
她试探道:“您疑心是谁?”
姬月恒煞有介事地想了稍许:“我也猜不透,静观其变吧。”
程令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刺客被剿灭了,来了这么多人都失手了,刺杀公子的人应该不会在这时加派人手。平时公子身边太多人,她性子无趣,独处才能有表现的机会。
于是她装出和他一样惴惴不安的模样:“那属下陪您再等一等。”
她托农妇把二人拉到灵水镇附近的一处镇上。这镇子比灵水镇要繁华,客栈、当铺应有尽有。
扶着公子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程令雪低头,在自个身上扫视一遍,她为难地回过头求助:“公子。”
姬月恒会意,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给了她:“就这个吧。”
用玉佩换来二十两银子,又雇了辆简陋的马车,再去成衣铺子买两套衣衫,最后二人寻了处旅店。
万事俱备,新的麻烦来了。
隔着热气氤氲的浴桶,程令雪和公子面面相觑,双双沉默。
姬月恒坐在椅子上,看着身上脏污的袍子和对面的少年,竟是犹豫了,这犹豫十分不合常理。
因为这张过于清秀的脸么?
程令雪也不知所措。
公子没动,定是等她上前服侍。
他这样好看,就算看到了些什么,她也不算亏。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在公子不知情时,就把他浑身上下给看了个遍……这也太不厚道了。
她心虚地看向他。
公子也正好抬眸打量着她。
对上那淡然的目光,程令雪终是壮士断腕,慢吞吞挪上前,双手伸向公子衣襟,十指因紧张而微屈。
乍看像个张开狼爪的色鬼。
她极力让自己道貌岸然些,手放轻松,徐徐搭上他肩头。
“属、属下服侍公子……”
谁知换成这般轻柔体贴的动作,气氛却更加不对劲……
手刚碰上公子,他竟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