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
“还行,有些醋溜儿。”
秦岭上空暗云涌动,阵阵雷声从山后传过来。夜空中,一只落单的秋沙鸭嘎嘎飞过。刘爱多来到台前,伸头向亮子后面张望。喜鹊正和挑线师傅装人偶;薛志明长一下短一下敲着“渔鼓”和“呆呆子”;赵德娃怀抱着月琴,两只瞎眼骨碌碌翻滚,双颊凹陷,嘴里念念有词。这赵瞎子,头顶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的荣誉,那可真不是盖的。据说,他能把李十三的十套连台本戏全都“吃本”,看本百出,更不在话下。
“这‘五人忙’咋成‘一窝鳖’咧?唢呐李呢?”刘爱多嘟哝一声把头缩回来。她顺着墙边那些大白杨树下,绕了圈儿走出校门。
戏台下,谁家的婆娘大喊道:“挑线儿的他叔,给来一段骚戏嘛?眼瞅着下雨就听不上咧。”这是关中农村看戏的习俗。婆娘们平日里苦熬,难得也放纵一下。大唐遗风给长安女人留下的包容,域外之人无法想象。
“就是嘛。”几个老娘儿们随声附和。
“就是嘛。”兰若也跟着咯咯起哄。
“不准。”张村长一声呵斥,迅速压制住不良的苗头。面对村民,他有一脑袋的预案。“好好听戏。”张村长背双手转到亮子后面。灯影下,丝弦又起,就仿佛从来就没有停下过。
“王为你进山不得见,
你为何奉琴乐危安?
气哑咽喉叫不喘,
倒不如一死丧黄泉。”
张村长堪称天赋钢音。他双手脸一抹,马上就入戏。女人们刚被他劈头吼过,一个个气得鼓鼓的,不听!
刘爱多出校门立马左拐,天太黑,她可不敢抄河边的近路,还是老老实实走村道安生。开始起风了,满世界的黑影子在剧烈摇摆,树叶哗哗作响。薛家的露天席棚紧绷的帆布围挡被风撑的溜圆,像是也灌了一肚子的黄汤。说是喜丧,席棚还得是白色的。走着走着,刘爱多突然收住脚,身后有人。她紧捂住胸口,壮胆扭过身。
破烂的铁栅栏校门被风吹得铛铛直响。影戏的那点光漏到这里也就比萤火虫的屁股亮不了多少了。陈老六家门户紧闭,眼瞧着打谷场那边,歪歪扭扭竖着俩影子,一个不用猜,是弓幺儿的婆娘,那股子邪气劲儿,陕南女人没得跑。另一人细高个子,比周芸高出一大截,当然不是弓幺儿,是谁呢?刘爱多赖得招是非,一撇嘴扭身而去,山风跟着她跑。
“走吧。”那男人低声说。
“‘他’来了?”
“嗯。说在石佛下等我们。”
“符呢?”
“人到符到。”
周芸心中一喜。
自打回到皇峪寺村,三人就没一起碰过。半月前,三人一同跳下了京都清水寺的舞台,有惊无险地赶上了大阪飞往西安的班机。到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后,为了遮人耳目,‘他’先行一步回村。周芸则带着雪村取道子午峪。直到今早,弓幺儿对她说薛家请他帮忙挖墓穴,周芸知道,‘他’要行动了。哦,对了,雪村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朱松。这京都建仁寺的和尚真是鬼机灵:竹、松谐音,岁寒三友,正与他先人,雪村友梅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