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十来步远,就见那曾经的学校主席台,一派断垣残壁的景象,看着令人心惊。薄壁混凝土的穹拱棚顶早已是千疮百孔,爬满了藤蔓,桁架也是七零八落的,摇摇欲坠。只有舞台两面的山墙依然屹立不倒,斑驳的粉墙上斗大的红字一坨一坨的,依稀可辨,都是那个火红年代不灭的烙印。
“你家客人是郭警官带上来的?”马优丽心不在马地问。
王冬月讪讪道,“哪呀,人家没住俺屋。郭警官把他外甥的空房子收拾出来,给他这上海朋友暂住。警车从蒿沟上来,在你屋院子应该能看见呀?”
“哦,看见咧,看见咧。上海朋友?咱这儿怕不是要成小上海哩?”马优丽笑道,“你给人家上海人弄的啥吃食?”
“上海人到底细发,一根扯面都吃不完,好笑不?”王冬月连说带比划着。
“你那扯面比你腰上栓的裤带还猛,南方人看了不吓死?”马优丽捅了捅王冬月的腰。
“上海,嘻嘻,吃面不?”马婆又把老脸凑过掺和儿。王冬月伸手将屁股下的小板凳向前抽抽。
“妹子,听说没?”
“啥?”
“那女人也去上海咧。”
“谁么?”明知故问,是女人们拱火的拿手好戏。
“能谁?”王冬月朝后撇撇嘴,“咱这堡子谁家女人能有那本事的?”
女人们各操各的心,却总能谝到一块儿。“俺家那死鬼整天往半截梁窜,说是跟那四川矬子学养蜂,谁知搞啥名堂?那陕南媳妇儿妖着哩。”马优丽撇嘴道。
“你还别冤枉了你掌柜。”从王冬月的嘴里飘出一股菠菜面加生蒜的浓香,不肖说,晚饭上款待上海人的面,调活儿给的美。“那女人这一向儿就没在山里。”她拍拍马优丽并拢的双膝,“这下子,解了你的心头病,还得谢谢你姐我吧?”
“哦?回娘家咧?”马优丽必须要进一步落实。
“他男人也说她回了江口老家,”王冬月说起了劲儿,两眼放光。“别看那四川男人,小个子,鬼精着咧。”她扭头左右瞧瞧,继续咬着耳朵道,“有人在西安汽车东站看见那女人从班车上下来,上海来的班车。”
“上海班车?”
“千真万确。”
“我当啥大不了的,那有啥么?人家养蜂的,也算是生意人,许是南方推销蜂蜜去咧。”
“切,往南方推销蜂蜜?笑话,往山里背石头吗?”王冬月鼻头一拧。
“串亲戚?”
“那到是也有可能。不过要是我有上海亲戚,我巴不得拿个大喇叭到处宣传呢,有啥可瞒人的嘛?”王冬月撇撇嘴,“听说那俩口子是半路夫妻。”
乔老娘一阵咳嗽,马优丽连忙给不停地给捶背,心一急,手下没轻没重,锤的老太太差点没背过去。
“姨,喝口茶。”张村长端了个大搪瓷缸子走过来。乔老娘立马平静了。“村长,吃面不?”
张村长晃着缸子,转回了幕后。亮子上立刻映出一个硕大的人影,晃了几晃,立刻矬了下去,缩成了一个点。
“嫂子,刚蒿沟那边啥动静,怪吓人的。”马优丽问王冬月
“咦,啥动静?我咋知不道?”俩女人回头张望,却同时发现了目标,赶紧闭住嘴。周芸、刘爱多像一对儿姊妹,紧挨着,坐在后排的边边上。马建设站着,滋滋地吸着一根细烟。卫建坤捧着些“八月炸”忙着给这个给那个,他瞧见这边,忙拿上几颗送过来。
“不吃,不吃,然手得很。”俩女人直摆手。“不吃,额吃。”乔家老婆子二话不说,捏起个瓜瓤就吸溜,“嗯,甜得很,甜得很。”
“哎,”王冬月小声说,“那班车上还有一位咱堡子里的大神哩。”
“哦。”马优丽眼睛瞪得如同两粒山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