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而是能真的存下来钱。
似乎,未来在这一瞬间,就变得光明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烦恼。
如果扬尼斯想保住自己这份工作的话,就如当初似乎在喝醉酒后答应过盖里斯的话,自己要去识字、要去算数。
每个月都会有考核,考核不通过的话就会面临扣钱的可能,数次不通过,更是有可能被直接开除。
为了保住自己这走狗屎运得来的生活,扬尼斯不得不每周要去上三次课。
学习简化拉丁语、了解100以内的加减乘除、温习“基督教教义”。
这些课程,都是黎凡特投资公司组织人手开设的,主要是占用周一、周三、周五下工之后的时间。
普通工人是否上这些课,“商行”并没有作明确规定,但作为一名班长,手底下带着9个人干活的小领导。
扬尼斯是被强制要求上这些课的,这就使得他在周二、周四的上午,脑子格外的晕乎乎。
“老大,你这边,昨天还去上课了?”
在上工的时候,一旁的小年轻,看见扬尼斯的精神状态,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话语中的畏惧不言而喻。
他自己也是跟着去上过两天课的,毕竟脑子清晰点的,都清楚这“商行”摆明了是更看重那些识字和懂算数的人。
但在两次课一上之后,超过半数的人,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确实是不适合学习。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最合适的年龄,再想让他们识字、算数,就似乎是要拔出一把锈死的剑般困难。
因而能坚持下来,长久上课的,只有少部分人。
“别叫老大,叫班长!”
“好的!班长!”
一旁的小年轻眉开眼笑调笑了两句。
然后扬尼斯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
“其实吧,这个识字我也有点基础,算数也不是说真一点不会。但昨天晚上、我是去背的圣经!”
“啊?!”
一旁的小年轻大惊失色。
绝大多数教徒,其实是不看圣经的,就算看了也不会说真去背。
不仅是缺乏书籍的中世纪如此,在后世其实也往往这样。
宗教在这个问题上,似乎被一分为二了。
平信徒往往最为纯洁而又无知的羔羊,被身为牧羊人的司铎们放牧着。
为主牧羊的司铎神父们,自然是要去阅读各种经书,而平信徒羔羊们,能够诵读一些相对简单的经文,进行每日祈祷其实就已经足以。
更何况,这年头的圣经,还是用拉丁语写就,其已经在语言流通性上,让位于各个地方民族语言。
平日里教堂弥撒的时候,司铎神父用拉丁语所诵读的经文,绝大多数信徒其实是一点都听不懂的。
当然了,神的经书,以凡人不懂的语言写就,就其“格调”而言,也没啥问题。
也难怪小年轻听到扬尼斯要去背圣经的时候,会大惊失色。
这无疑是一种酷刑,绝对是一种折磨。
他们这些泥腿子,又不妄想去当名教士,干嘛要去读经呢……
相比起宗教上的狂热,似乎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显得更加重要。
“那老大,你是不是已经懂不少圣经了?来给我们念两句呗!”一旁的其他工友们,都一同起哄起来。
在前往附近伐木营地的过程中,队伍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但扬尼斯终究是背了出来。
“奉献不义之财,乃是凌辱的祭品,恶人的供物,上主决不会悦纳。”
“上主只善待那些在真理和正义的路上,期望他的人。”
“夺取别人由血汗赚来的食粮的,就是杀人的刽子手。”
“剥夺佣工的劳资的,就是流人血的凶手……”
扬尼斯用的是普通的法兰克语,因而一旁的工友们,都听得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话。
一时间,原先欢快的气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
在快要走到森林的时候,他们中才有人发出感叹。
“真好啊……”
“确实。”
在公司里的这些日子,就如做梦一样,工资是按周发的。
最初建起来的房屋,是留给他们工人住的。
每天的早中晚都是管饭的。
家里有婆娘的,都可以带过来不管是洗衣服还是做饭,也能拿一份钱。
有小孩的,其实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上课。
虽然说这年头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识字没鸟用。
但如果不需要钱,就能识字、算数,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反正读书吃苦的是自家小鬼,又不是自己,这多实在。
在他们这一行人的身后,有着两座城。
一座是以火山岩修葺而成,岩石中包含着永恒的秩序,被人搬过来修作城墙已经数百年了。
在那里,有着许多悲欢离合,数以万计的人麻木生活。
而在另外一边,虽然还只是一片工地,但却已经被盖出了小屋,朴素而清新。
在懂算数后,扬尼斯给自己算过,也给自己班里的工友们算过,以他们工薪而言,只要能够管住花钱的冲动。
吃公司的、喝公司的、睡公司的,一两年下来后,大家人人都可以去给自己买套房。
不论是扬尼斯这样的持债券者,又或者他们这些工人自己,购买房屋显然都是有内部价的。
换而言之,他们这些人现如今所修葺的房屋与城区,都是他们自己未来的新家。
“真好啊……”
“确实。”
在他们这些持握着斧头,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走进巴勒斯坦北部的森林中后,在这群山里便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树、倒了!”
确实,倒木运动嘛。
……
12世纪的巴勒斯坦地区,还有着较为丰厚的森林资源。
事实上在12世纪这个时代,黎凡特地区的自然环境,还远未恶化到后世那个地步。
其有着颇为壮丽的自然景观,从北到南、无论是森林、河谷、悬崖、戈壁、沙漠,都能见到。
提尔地区的年降雨量,更是能够达到700mm,已经谈得上一句降雨充沛了。
在提尔城墙内的大量底层贫民,有事可做并且迁徙到城外工地劳作后。
提尔城的市容环境,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改善。
有关这个问题,盖里斯也是时常与自己身旁的帕拉丁们进行过讨论。
“我们这个时代,无论是农村又或者城市,其实都面临着一个绝大多数人从未想过的问题——失业”
“一个农民,一年农忙,说是从头忙到尾,但真正多少时间投入进农田生产呢?12个月里有8个月都不是主粮的生产。”
“一个城市学徒,累死累活、干满一年,又能拿到多少钱呢?如果干活拿不到工资,那么和失业又有多大区别?”
“至于那些无所事事的城市流氓与乞丐,就更不要说了。”
教育,不只是教育扬尼斯那样的工人,也同样是对公司的上层进行教育。
这个所谓的黎凡特投资公司,主要的骨干成员,几乎全部都是来自外约旦地区的技术人员。
其中相当多都是培训期或者考察期的帕拉丁。
针对这些人,盖里斯自然是要担负起,更加深层次的教育,至少要让这些人,对于社会经济政治,存在一定的认知。
“工作,在我们这个时代,本就是特权。”
“能够直接获取钱币的工作,那更是一种绝大多数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也因此,先前我们给地方农民进行减税也好,大量的十字军来到提尔城进行消费也罢,提尔城内的大多数人,因为缺乏一个明确的工作岗位,其实根本没办法去获取收益。”
“但我们公司不一样。”
“确实、公司的钱是借来的,但那些借来的钱,却经过我们每周发放的工资,真正意义上,大批量的向提尔城的底层手中流通。”
盖里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现在所进行的教学,并不是一个严谨的经济学课程,
他其实是将这门课命名为社会科学,主要目的是在于灌输一些“常识性”的认知。
就和盖里斯将另外一门课命名为自然科学一样,都是为了让他的这些追随者们,有着更加清晰理智的角度,来对世界进行认知。
而不是说真的要去成为什么经济学家、自然科学家。
今天所讲的这些,其实便是要让公司里的这些人,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对提尔城产生了正面的影响。
让他们理解,为什么公司借贷,却让提尔城的底层市民们改头换面。
这在后世,其实就是一个很粗浅的“基建经济”罢了。
不论事后,那些投资了大量货币购买债券的贵族们,是否会财富翻倍。
这些参与了新城区建设的工人们,都将会从绝对赤贫的状态,跑步进入一个家有余粮的地步。
如果说贵族的财富,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从10到20的变化。
那么工人们,其实是完成了从0到1的变化。
工人的1相比于贵族的20确实不值一提,但相较于原先的0,却已经是无限大了。
换个角度理解便是:只要我够穷,那么任何一丁点的进步,都有着莫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