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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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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好让他看清那些伤痕。

    沈见越也起了身,默不作声地拉开与她的距离了,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子。

    “我为鬼魄,难用术法疗伤。还请……”想到她来这儿的目的,他挑了个在他看来最为妥当的称呼,“还请仙师涂抹膏药疗伤。”

    “……”坏了。

    成老师了。

    这要是被发现她根本不是妖,目的也不纯,他下一步是不是得弑师泄愤了。

    池白榆面不改色地接过瓷瓶,抹了药。

    以防露馅儿,她提前给自己捏了个人设:“我平日里爱清静,来这儿以前是在山中隐居,鲜少与旁人打交道。”

    沈见越郁郁道:“弟子明了,追寻清净,是为养心。”

    不是。

    他拜个师还能自动解锁捧哏功能吗?

    池白榆面上不显,接着说:“这是好事,可坏处也有。不跟人来往,修炼一事上常爱自个儿琢磨,对外界人如何修炼就知之甚少了。譬如今日那东西,我只知它是寻了我的气味来,却不晓是妖气外泄,还是吐息间就能被它察觉? ”

    沈见越闻言,面露一丝犹疑。

    妖气?

    可他未曾在她身上探到半分妖气。

    还是说,她擅长隐匿气息一术么?

    他压下疑心,耐心解释:“它为鬼魄,对活人的生息分外敏感。”

    池白榆翻译了一遍:“只要呼吸就能被它发现?”

    “是。”

    难怪当日伏雁柏能发现她。

    毕竟他也是恶鬼。

    她又道:“方才它似乎想杀了我再吃。”

    刚刚她就觉得奇怪。

    若想了结她,怎不像吞吃先前那具尸体一样,直接将她丢进嘴里嚼了。

    怎还要大费周章地先杀再吃。

    沈见越没想到她会细心至此,沉默许久,似乎不大愿意解释。

    但在她的注视下,他终是开口道:“活人生息于鬼魄而言,堪比珍馐。譬如真息、鲜血、肉骨……一旦沾染,极易挑起欲念,再难割舍。另一则,偶见活人有意以真息、血肉饲鬼。时日一久,便如在鬼身刻印,此为驭鬼术。”

    池白榆算是听明白了。

    活人的气息或血肉,对鬼来说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而这虚妄境里根本没啥人,所以刚才那怪物才想先杀了她再吃。

    以免被挑起食活人气息的欲望了,却没下一顿可吃。

    这叫什么?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从源头割舍。

    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她将怪物先杀后吃的做法抛之脑后,反而对他的后半句话起了兴趣。

    依他的意思,拿真息或者血肉饲鬼,还能让鬼乖乖听话?

    这倒新鲜。

    说话间,她已涂完药,又将瓶子丢还给他。

    嘴上的人设是立了,总得在行动上证明一下。

    她拿出便签本和笔,先问:“来前我听说过,你能让画上的东西活过来,就如适才那纸鹤。”

    沈见越应是。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说过这多话,起初难以适应,不免磕绊。

    不过现下已好上许多,哪怕还阴沉着神情,身躯却未紧绷着了。

    “恰好,我也会。”池白榆想了想,“看这宅中光景,正是春日,变朵花如何?”

    她抛来话茬,沈见越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又拘谨点头。

    池白榆在便签纸上画了朵花,递给他看。

    虽说忘了许多规矩,但沈见越也模糊记得对旁人墨宝理应夸赞。

    他忖度着,暗暗琢磨出一句“惟妙惟肖”。准备等她画完画,就拿这话来称赞。

    但看见她的画后,他登时陷入沉默,想好的四个字怎么也挤不出口。

    白纸上画的,说好听些叫花。

    若说得直白点儿,就是一个大圈外面围了五个小圈,下面再草草一笔,充当根茎。

    连叶子都懒得画两片。

    他一时有些怀疑。

    外界的丹青一术,竟已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池白榆问:“你看见了什么?”

    沈见越抿唇。

    过了小半炷香工夫,他道:“弟子所见,为‘返璞归真’之意。”

    池白榆:?

    她写字了吗?

    “……这就是一朵花。”她解释。

    沈见越颔首:“弟子受教。”

    “你——算了。”池白榆懒得多说,抬起另一只手压在便签纸上,彻底盖住简笔画。

    沈见越不明所以,正欲询问,就见她的手微微按了两下。

    手再挪开时,纸上的笔迹已消失不见。

    白如雪的纸张上,躺着一朵黄蕊白瓣的小雏菊。

    那点明黄乍然闯入视线,像被一点温热的火烫着眼珠,沈见越错愕似的眨眼。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妖气的流动,这朵花就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以至于他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已拈起那朵花,递至他眼前。

    “看出什么不同了吗?”她问。

    沈见越往后退了步,不露声色地拉开距离后,才道:“宅中没有这种花。”

    “……”当然没有了。

    这是她随身带的道具。

    池白榆:“你方才感觉到妖气了吗?”

    “未曾。”

    “这花上呢?”

    沈见越迟疑片刻:“也不曾。”

    “那就是了。”池白榆面不改色地忽悠他,“之前那纸鹤是你变的吧,隔了十里地都能觉察到妖气,实在没有隐蔽性。”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妖气鬼气是啥东西。

    不过上回伏雁柏化出的鬼气,还有他变的纸鹤上,都有一点湿湿冷冷的气息。

    靠得近了,总像无形的石头压在身上。

    要再严重些——譬如那纸鹤攻击高个儿奴仆时,她甚而有种微弱的窒息感。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妖气和鬼气了。

    若说沈见越方才还有疑心,这会儿便消去不少。

    无形施展术法,鲜少有妖能做到。

    况且……

    他的视线再度落在那花上,神情微凝。

    能将简单的黑白线条化成色彩斑斓的实物,也难得一见。

    思及此,他由衷道:“弟子受教,还请仙师再作指教。”

    “……”

    信了。

    这人竟然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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