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是个坐不住的人,她拉着我跑到院子里看这看那,看什么都觉得特新鲜,特有意思。
正在这时,吕二嫂闻讯赶过来看望我们。
于是,俺家就更加热闹起来……
中午,我娘给我们煮了小米水饭和鹅蛋,还煎了一大碗小鲫鱼——那是昨天下午,我爹特意为我们在鹅湖用网兜打捞上来的。
我们热热闹闹地吃过了午饭,一起到鹅湖去看那湛蓝的湖水和“曲项向天歌”的白鹅;然后,又都兴致勃勃地去看风车和水磨。
我娘用水磨拉了豆腐,晚上做给我们吃。
傍晚,我娘又烀了半锅盐水毛豆,在我们家的当院放上饭桌,把毛豆装在一个砂盆里,放到桌子上,我们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边吃毛豆边随心所欲地谈天儿。
渐渐地,夜幕降临了,大半个月亮出现在天空中。
凉爽的秋风阵阵吹过,带来虫声叽叽,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吕二哥和吕二嫂一起到俺家来串门儿。
我们急忙向他两口子打招呼,纷纷起身让座儿。
吕二哥是个口齿木讷的老实人,他冲我们嘿嘿嘿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吕二嫂是个话多口快的人,她那两片红润好看的薄嘴唇像连珠炮似的同大家说着话,把挎来的一筐“马奶子”葡萄往桌子上一放,说:
“七叔家来贵客了,俺也跟着高兴啊!这是我刚从俺家葡萄架上摘下来的,大伙儿都尝尝甜不甜?”
于是,大家就连吃葡萄带吃毛豆,同时,七嘴八舌不停口地又说又笑。
婆婆边吃葡萄边心情愉快地说:
“鹅湖这地方真好啊!不光山好,水好,空气好,人情更好啊!真真是有对象了;要不,我准让她在鹅湖找婆家!”
“妈,你说什么呀?”小姑撒娇地说。忽然,一只萤火虫飞进院子,她就欢叫一声,像个孩子似的跑过去捕捉……
大家一直说笑到很晚,才进屋睡觉。
第二天,我们还在熟睡,我娘就起大早烧火烀了半锅嫩包米棒子和十几个茄子,同时就着大锅蒸了一碗辣椒酱。等我们睡醒起来,洗漱完毕,我爹和我娘就都笑呵呵地张罗吃饭。
婆婆、小姑、我老公、我和爹娘,正一起围坐在饭桌前香喷喷地啃包米吃,忽然一个非常响亮的吆喝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磨剪子嘞,抢菜刀……”
声音悠扬婉转,是外地人的口音。
我娘一听,立刻对我爹说:
“来磨剪子的了!她爹,正好儿,咱家那剪子和菜刀都不快了,你拿出去磨磨。”
我爹一听,就要起身,我急忙说:
“爹,我吃完了。让我去吧!”
我拿着一把“王麻子”剪子和一把菜刀,走到大门口一看,只见一个老汉扛着一只磨刀长凳子,向俺家这条胡同里走来,边走边放声吆喝着“磨剪子嘞,抢菜刀……”。
我等他走过来了,打声招呼,就把剪子和菜刀交给了他。
磨刀老汉骑坐在长板凳上,先把菜刀在凳子的一头用卡子固定好,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抢子,用双手横握住抢子两端的把柄,将抢刀挨在菜刀的一个侧面上,开始一下、一下用力地慢慢推抢起来。
在他抢菜刀的时候儿,我问:
“磨刀师傅,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吧?”
磨刀老汉说对,他正是山东人。
接着,老汉叹了口气,满怀思乡之情地对我说,今天是九月九日,重阳节,他孤身一人独在异地他乡当磨刀客人,心里感到特孤独,特思念老家的那些亲人。
他远远地知道,此时此刻,老家的兄弟们一定都会登到家乡的高坡处,默默地盼望他能够回家和他们一起过重阳节。
那些兄弟们在登高远望时,每个人的头发上都插着驱灾避邪的茱萸……只可惜,其中就缺少他一个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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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